摘 要:WTO法律體系以概括性的規則為世界貿易的高效運轉提供了制度框架,也正因為其概括性,在實踐中由于各國對條文的不同理解產生了分歧而導致了貿易爭端的產生,因此有必要澄清WTO規則的含義,由爭端解決機構運用國際法上條約解釋的習慣規則對WTO總協定及其涵蓋協定進行解釋#65377;
關鍵詞:WTO規則;爭端解決機制;條約解釋
中圖分類號:DF41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07)07-0143-02
WTO法律體系要實際發揮作用,還有賴于WTO所確立的解釋機制#65377;國際公法上條約解釋的習慣規則大部分在20世紀60年代由國際法委員會編纂成文,最終被規定在1969年《維也納條約法公約》(以下簡稱《公約》)第31條和第32條中#65377;
《公約》第31條:解釋的一般規則
1.條約應依其用語按其上下文并參考條約之目的和宗旨所具有之通常意義,善意解釋之#65377;
2.就解釋條約而言,上下文除連同序言及附件在內之約文外,并應包括:(a)全體當事國間因締結條約所訂與條約有關之任何協定;(b)一個以上當事國因締結條約所訂立并經其他當事國接受為條約有關文書之任何文書#65377;
3.應與上下文一并考慮的還有:(a)當事國嗣后所訂關于條約解釋或其規定的適用的任何協定;(b)嗣后在條約方面確定各當事國對條約解釋的協定的任何慣例;(c)適用于當事國之間關系的任何有關國際法規則#65377;
4.倘經確定當事國有此原意,條約用語應使其具有特殊意義#65377;一般認為,第31條包含了善意原則#65380;通常含義#65380;上下文#65380;嗣后協議和實踐#65380;目的和宗旨原則,下面筆者將要就《公約》第31條在WTO爭端解決中所出現的問題作一探討#65377;
一#65380;善意原則
國際法委員會在起草《公約》草案時,將善意解釋原則作為其指導思想,把它規定在《公約》中條約解釋規則的第一項,表明了善意解釋原則在條約解釋規則中處于基礎性地位,因為按照善意和法律(一般規則)來解釋條約是直接來源于約定必須遵守原則[1],《公約》第26條關于有效條約之各當事國必須善意履行的規定,就是有約必守這一原則的體現#65377;善意遵守條約不僅包括善意履行條約,還要求善意解釋條約;善意解釋條約是善意履行的前提#65377;在實踐中,DSB對善意原則的適用也形成了自己特有的要求#65377;首先,善意解釋規則要求嚴格按照《公約》中的條約解釋規則即依WTO條約用語按其上下文并參照條約目的#65380;宗旨所具有的通常意義進行解釋,并在一定條件下求助于補充資料的應用,就成為善意解釋的起碼要求#65377;其次,構成善意解釋的基礎是條約有效解釋原則,對條約的解釋不應導致條約明顯的荒謬或不合理#65377;另一方面,上訴機構在美國—汽油案(US—Gasoline)中也強調:“對《公約》中解釋的一般規則所做的推論之一就是必須使條約的所有條款有意義和效力#65377;解釋者不能隨意地采用一種含義使條約的某個用語或段落歸于無效#65377;”
二#65380;通常的含義
《公約》第31條第1款明確了使用詞語的通常意義的原則是條約解釋的首要原則,因為條約的當事國應當被推定為其所使用的詞語具有通常意義的意思,“除非有充分理由做出其他不同解釋,否則就應當以普通說話者的理解為標準做出解釋……”[2]#65377;這也被國際法委員會所肯定,其認為“當事方的意圖能從他們所使用的約文的通常含義看出來”[3],并且也得到了國際法院的支持,法院認為有必要指出,被要求對條約規定加以解釋和適用的法庭的首要職責,是設法按照這些規定在上下文中的自然和通常意義給他們以效力#65377;
確定通常含義的第一步是去探究有關措辭在字典上所載的含義#65377;由于大多數WTO報告都是英文起草的,因此,當爭端當事方對WTO協定某用語的意義發生爭議時,通過審查權威的英文字典對該用語的定義來確定用語的通常意義,是專家組和上訴機構都經常采用的方法#65377;
雖然可通過字典來確定條約措辭的通常含義,但是如果這樣做產生了與包含這些字句的條款或文件的精神#65380;目的和上下文不相符的含義的結果,就不能依靠這個解釋規則,《公約》第31條第4款也規定:“倘經確定當事國有此原意,條約用語應使其具有特殊意義#65377;”可見,將一用語解釋為具有特殊意義,是經特別確定的,而不是可以隨意賦予的#65377;并且在爭端當事方就某用語是否擁有特殊含義發生爭議時,主張有特殊含義的一方負有舉證責任#65377;
當然,通常意義的確定不可能抽象地進行,只能根據條約的上下文及其目的與宗旨予以確定,也就是說,解釋條約并不是純粹的對條約術語含義的語法分析,文本的真正含義必須根據特定爭議的事實和法律環境進行仔細的審查來明確#65377;
三#65380;上下文
正如公約第31.1條所規定的,條約約文的通常意義不是抽象地確定的,而是按照上下文確定,這也是善意解釋的要求#65377;為了達到善意解釋的目的,公約第31.2條明確了上下文的范圍,其不僅包括條約約文#65380;序言和附件,還包括全體當事國因締結條約所訂立與條約有關之任何協定和一個以上當事國因締結條約所訂立并經其他當事國接受為條約有關文書之任何文書#65377;對于上下文包括約文#65380;序言和附件是沒有任何爭議的,但對于第31條第2款(a)#65380;(b)項中所述的上下文的其他因素,卻顯得有些模糊不清#65377;但應當明確的是:“因締結條約”一語是與“締結條約時”不同的,條約與附加協定之間相隔時間過長,就不能被視為就“締結”條約而訂立的,這種協定和文書通常是在締結條約之時或締結后不久很快做出的#65377;全體當事國因締結條約所訂與條約有關之任何協定并不必須是該條約的一部分,或本身為一項條約,但它必須是當事方意圖的一種清楚表達#65377;
就WTO法律體系而言,其上下文不僅包括WTO總協定,還包括所有多邊貿易協定和附件1#65380;2#65380;3,對于那些附件4復邊貿易協定的締約方來說,上下文還包括附件4的協議,另外上下文還包括任何構成附件整體的協議#65377;由此可見,這一法律體系是以WTO總協定作為正文,而將其他一系列協定#65380;諒解等作為它的“附件”合成的“條約群”,堪稱“一部宏大的法典”[4]#65377;因此專家組和上訴機構在解釋某個WTO條文時,必須考察整個協定及其附件等所有有關的文件,而不能孤立地看待某個用語,其他條款可能或多或少地成為被解釋條文在適用上的一種例外,或者對這個條文規定了適用條件[5]#65377;
明確WTO上下文的范圍是適用上下文解釋方法的前提,在US——Cotton Yarn案中,專家組確認了WTO協議作為一個整體成為其解釋的上下文,但是關于《公約》第31.2條(a)#65380;(b)所述的應考慮的上下文的其他因素,WTO爭端解決目前在這方面的實踐還處于發展階段#65377;上訴機構在某個案件中規定:在解釋一個成員的關稅安排時應考慮其一體化體系和解釋性注釋#65377;另外,專家組和上訴機構還可參考國際法委員會在這方面的評述和有關的學術文章#65377;
當我們將整個WTO體系看做解釋的上下文時,這就會涉及到WTO總協定與其附件之間#65380;附件各協定相互之間#65380;附件1A中GATT1994與其他專門協定之間在適用上的關系問題,對此《建立WTO協定》第2.2條規定,附件1#65380;2#65380;3所含協定及相關法律文件是該協定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對所有成員方具有約束力#65377;因此WTO各協議之間不是相互排斥的,而是互相累加#65380;互相補充的#65377;
正因為構成上下文的各部分之間的復雜關系,以及其制訂者也各不相同,WTO各協議之間產生了沖突,針對這種沖突,《建立WTO協定》第16.3條規定:“在本協定的條款與任何多邊貿易協定的條款產生抵觸時,應以本協定的條款為準#65377;”另外,還有附件1A《對附件1A的總體解釋性說明》規定:“如GATT1994的條款與《建立WTO協定》附件1A中另一協定的條款產生抵觸,則在沖突范圍內以該另一協定的規定為準”#65377;但是這兩條規定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因為它們未規定GATT1994與GATS#65380;TRIPS之間的等級關系,而這些協定的法律地位都是平等的,不存在隸屬關系,并且WTO爭端實踐中存在著大量這樣的沖突,專家組和上訴機構對WTO條約是否存在沖突是謹慎的,他們并不輕易認定存在這種沖突#65377;
四#65380;結論
關于《公約》第31條的解釋規則之間的等級次序問題,國際法委員會強調:“一項明確的解釋方法首先是將條約文本看做是當事國意圖的正式表達,其次是將當事國的意圖作為主觀因素與文本區別開來,最后探究條約宣告的或明顯的目的和宗旨#65377;”委員會還指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是意圖規定這種等級關系,表面上規則呈現的等級關系只是在邏輯上考慮的結果,而不是法律上義務的結果#65377;”[6]
在解釋實踐中,專家組和上訴機構通常都分別表述第31條中的各項解釋規則,但是,要強調的是,維也納公約的條款必須整體適用#65377;在美國301條款案中,專家組指出,維也納公約第31條中所包含的要素“應被視為一個整體的解釋規則,而不是一系列按一定次序來適用的單個標準#65377;”[7]在歐盟——石棉案中,專家組得出了同樣的結論:“由于維也納公約第31條僅包含了一個解釋規則,而不是許多可選擇適用的解釋規則,因此條約中的各項標準應視為整體的組成部分#65377;雖然專家組為了更明確地闡述而將其分割,但不意味著在解釋規則的各要素之間存在嚴格的適用順序#65377;”
參考文獻:
[1] 萬鄂湘,石磊,楊成銘,鄧洪武.國際條約法[M]北京:武漢大學出版社,1998:248.
[2] 張志銘.法律解釋操作分析[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8:108.
[3] Year Book of International Commission[R].1966,Vol2:221.
[4] 趙維田.世貿組織(WTO)的法律制度[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26.
[5] Yasseen, op. cit., p.34 Original in French. Translation by this Author
[6] 美國301條款案中專家組報告[R].WT/DS135/R,adopted on 27 January 2000 ,paragraph 7.22.
[7] 歐共體——石棉案專家組報告[R].WT/DS135/R,adopted on 5 April 2001,paragraph 8.46.
[責任編輯 杜 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