漲價背后的市場失靈

　　市場不僅在公共領域會“失靈”，其實在提供私人物品方面也有可能“失靈”。市場經濟的不成熟必然還會造成“相對短缺”
　　
　　最近老百姓有點煩，“市場等于漲價”，這個明顯缺乏知識含量的價值判斷居然一年多來屢試不爽：2006年遭遇的糧油價格上漲，現在看起來，那還是塊兒八毛的“微調”；可到了2007年，豬肉漲價，那就是翻著跟斗往上躥了；緊接著，方便面漲價，還來個全行業統一行動；一路上漲的房價更是讓老百姓沒了脾氣。
　　自從20世紀90年代競爭性商品放開價格由市場調節以來，逐漸地，中國仿佛已經告別了因計劃而造成的“短缺時代”，市場上、商店里擺得滿滿當當的各色商品，都似乎在宣告中國已經邁進了“富余社會”的門檻。正因為如此，當市場突然“失靈”而造成的物價上漲超過了老百姓的心理預期時，“不爽”之情油然而生。
　　媒體報道，記者曾問一位經營養豬場的農民，為什么豬肉價格會大幅上漲？他的回答是：其實在大半年以前，豬肉價格曾經跌到歷史最低。當時他的結論是：沒法再養了，于是選擇了退出。他認為，這就是造成當前豬肉“供應總量的下降”的主要原因。
　　在自由市場上，商品價格總是要波動的。一旦商品減少，不能滿足供給，但這同時也意味著價格上漲，利潤增加，生產者積極性被調動起來；于是商品逐漸增多，能夠滿足供給；但此后，往往又會因商品過多，利潤下降，生產者積極性遭受打擊，于是商品減少，不能滿足供給……這就是市場本身的邏輯。
　　對此，一些學者認為，價格波動是很正常的事，因為市場本身就能夠自動調節，所以毋須政府出面干預，甚至認為政府干預是多此一舉，甚至還會使“價格波動更劇烈”。但是，對所有的商品，尤其是對生活必需品，統統一概而論，恐怕并不符合事實真相。至于農產品，還要看生產周期的長短。譬如，春夏之交，母雞生蛋會減少，蔬菜也會產生“淡季”，于是價格就會上揚，但這在短期內就能調整過來，對老百姓的生活即使有觸動，也不會影響太大、太久。但是，生豬存欄數銳減，要恢復到維持正常供應的水平，恐怕至少就要一年半載的了。在遭遇 “中期市場失靈”的情況下，適當的政府干預也許還是必要的。其實，即使在發達國家，農業也是政府干預最多的生產領域之一。這恐怕是因為農產品價格的劇烈波動會使老百姓難以對自己的生活作出穩定的預期，從而導致社會恐慌。
　　近期的方便面漲價，呈現出“價格卡特爾”現象，由行業協會出頭，“指導”所有的企業統一漲價。于是，協會受到攻擊，甚至被指違法。其實，行業協會存在的理由之一，就是為了維護本行業的利益。同時，在市場上，并非都必須是消費者個人與個別的企業在那里討價還價，采取集體行動也是價格博弈的一種方式。對于方便面，其實并不短缺，漲價據說是因為成本壓力。所以現在似乎更應該關注的是漲價的理由是否充足，能否被公眾所接受。如果價格上漲的理由不被社會認可，不接受漲價的消費者也可以采取集體行動，譬如在一段時間內不吃或少吃方便面來進行抵制。然后，通過協商、談判，產生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價格。
　　總而言之，計劃時期的短缺與轉軌時期的短缺是不一樣的。向市場經濟的轉軌，使中國社會擺脫了計劃經濟造成的“絕對短缺”，從而走向了“相對富余”。但是，市場不僅在公共領域會“失靈”，其實在提供私人物品方面也有可能“失靈”。尤其是中國社會畢竟還處于轉軌的過程中，市場經濟的不成熟必然還會造成“相對短缺”。所以，政府在必要時對一些生活必需品的短缺進行適當干預自有其道理。同時，從國際經驗看，也許在現實條件下，“匱乏”或“短缺”仍然是經濟領域最主要的話題，市場經濟等于商品富余還只是一種理想主義或純理論的說法。所以，在看得見的未來，必要時由政府對“市場失靈”適當進行干預，恐怕這本身就是“市場成熟”的題中應有之義。（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政策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