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魘

　　一面幾百年前的銅鏡，讓我們參悟了一對夫妻的前世今生……
　　
　　程軍是接到母親的電話趕回來的，他妻子小慧下夜班途中遭遇了小流氓。小慧不堪凌辱，奮起反抗，臉被小流氓劃傷了，傷口愈合后，留下了一道丑陋的疤痕。小慧不讓家人打電話告訴程軍，是母親偷偷地給程軍打的電話。
　　小慧臉上從右眼角到嘴角，一道刀疤蜿蜒而下，像一條扭曲的蚯蚓，使得原本秀美的小慧長相有些猙獰可怕。
　　程軍帶著小慧訪遍了各大醫(yī)院，都找不到除疤的特效藥，民間的許多偏方，他又不敢采用，怕越弄越糟。惟一可行的辦法，就是整容。可程軍問了問，整容要幾萬塊錢，程軍倒是有這筆錢，可是小慧不同意，錢是他們好不容易攢起來的，不能就這么揮霍了，再說了，整容也是有風險的。
　　每天對著小慧這張丑陋的臉，開始程軍還能軟語安慰，但時間一長，他就厭惡了，跟小慧做愛都是閉著眼睛的。小慧漸漸察覺了，便罵程軍沒良心，她嫁給程軍3年了，好日子沒過一天，勤扒苦做，現(xiàn)在人難看了，就討人嫌。這一吵，就愈吵愈烈，居然鬧到了要離婚的地步。
　　程軍很苦悶，他知道爭吵都是因為小慧不肯整容，就哀求小慧整容，錢可以再掙。小慧冷笑一聲：“我偏不整容，整容給你好看哪。”
　　公司又讓程軍出差。工作完成得很順利，程軍四處走走，不覺來到一個古董交易市場。說是古董，其實多半是贗品，真家伙誰敢拿到這里來。程軍邊走邊瞧，不由得被一面鏡子吸引了，這是一面銅鏡。程軍往里一照，嚇了一跳，他居然穿著古代的衣裳。仔細一瞅，又沒什么變化，他在內心罵了一聲，真是活見鬼了。
　　攤主是個年約五六十歲的小老頭，忙不迭地說：“先生看上這個鏡子了吧，好眼力，這可是幾百年前的東西，剛從地下挖出來，你看泥土還沒洗干凈。你要喜歡，我可以給你優(yōu)惠。”程軍搖搖頭：“我只是看看，并不想買。”程軍走了幾步，小老頭叫住他說：“先生，你是今天第一個瞧上這面鏡子的，你就拿去吧，只要20元錢。”程軍吃了一驚，太便宜了!
　　他雖然不是行家，但也看得出來，這銅鏡確實有些年頭了。小老頭說：“不瞞先生，這是一面墓鏡，就是陪葬的鏡子。因為地屬陰，棺木屬大陰，棺木中的死人屬極陰，鏡子在陰寒之地放久了，就沾了邪氣，所以誰也不敢擁有，只能以較低的價錢出手。”
　　攤主神神叨叨的話引起了程軍的好奇，他想20元錢也不多，就掏錢買了下來。攤主收了錢，叮囑道：“先生，給你一句忠告，不能在午夜照鏡子，不然誰也不知會發(fā)生什么事。”
　　程軍拿著鏡子回來，照了又照，覺得并沒什么。深夜，他被一個電話吵醒了，就怎么也睡不著了。他一看表，正好12點，想起老頭的話，他撇撇嘴，有這么邪門嗎？我倒要試試。于是，程軍拿來鏡子，坐在床上端詳起來。鏡子里是一張英俊的臉，對著他笑了笑，雖然鏡中就是自己的影像，程軍卻驚呆了，他記得自己并沒有笑。他抬起一只手，希望鏡子中的人也抬起一只手，這樣他就能判斷鏡中的人就是自己了。孰料，鏡中的人卻抬起兩只手，從鏡面穿出來，扳住他雙肩。那個人的力氣很大，程軍拼命攥著鏡架，他感到自己的腦袋咚的一聲撞在堅硬的鏡面上。
　　程軍眼前一黑，感覺自己正往下急速地陷落，耳旁是呼嘯的風聲。也不知過了多久，程軍渾身酸痛，嗅到濃烈的藥香，他睜開眼來，只見一張如花的笑臉在眼前搖晃。那人見他醒來，驚喜道：“你醒了。”程軍看到一個穿著素白衣裙的少女，手上端著一碗藥湯，模樣像極了妻子小慧，但她臉上并沒刀疤。他試探地說：“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羞澀地說：“我是個孤兒，這里的人都叫我妞妞。”妞妞告訴程軍，他從懸崖上摔下來，是她把他背回來的，已經躺了三天三夜。
　　程軍看看自己身上，居然穿著古代的衣裳，他驚詫地問：“這是哪一年?”妞妞說：”大明永樂十三年。”程軍嚇壞了，自己居然回到明朝了，他慌忙跳下床，不顧妞妞阻攔說：“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妞妞拉住他說：“我已經叫人通知你爹爹了。”程軍更為吃驚：“你知道我是誰?”妞妞輕輕一笑說：“你是程少爺啊，我常去你家里縫補，見過你。”程軍拍了拍腦袋：“我怎么一點也想不起來。”妞妞說：“這就麻煩了，你從那么高的懸崖摔下來，怕是傷了腦子。”
　　這時外面有人呼喊。妞妞說：“你爹爹趕來了。”她忙跑出門，喚了一聲：“程老爺!”外面有個人粗重地應了聲，然后程軍就看見一個不認識的老人走進來，也是穿著古代衣裳。程軍想這就是自己的父親了，可自己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他不想回去，然而程老爺不由分說，叫人把他綁了。原來3天前是程軍大婚的日子，新娘子是當?shù)馗改腹俚那Ы穑誊姴幌矚g這種包辦婚姻，趁夜黑逃走了，不料慌不擇路，跌下了懸崖。
　　程軍被押著拜了堂，盡管新娘子長得千嬌百媚，但程軍對她一點好感也沒有。他只想盡快逃出去，在這里呆了幾天，他快悶死了。
　　這天，程軍在院子里碰著了妞妞，她又是來給程家縫縫補補的。他央求妞妞幫助他逃出去，妞妞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最后她被程軍逼急了，嗚嗚哭起來。哭聲招來了程軍的新婚妻子，她以為二人有染，怒不可遏，扭住妞妞廝打起來。妞妞只是抗拒，并不敢還手。程軍看不下去了，拉開她們，照著妻子臉上打了一巴掌。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妻子哭哭啼啼回娘家了。不多久就帶著她當官的爹和一班衙役來了。這時程家早亂了套，一邊差人在門口迎接親家來人，一邊將程軍和妞妞綁了，等著發(fā)落。程軍妻子進門，臉罩寒霜，叫人給程軍松了綁，扔給程軍一把刀子，指著妞妞，趾高氣揚地說：“把這賤人的臉劃花了，我就原諒你的無禮。”程軍一步一步地走過去，妞妞驚恐地看著他。
　　幻覺中，程軍見自己舉起刀來，從妞妞的右眼角開始直劃到嘴角，鮮血流出來，妞妞的臉痛苦地扭曲著。太殘忍了，程軍大叫一聲：“不！我絕不這樣做！”
　　“你該死！”老丈人舉起一根棒子，照著他的腦門重重地砸下去……
　　程軍慘叫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感到頭痛欲裂。
　　忽然聽見小慧溫柔的聲音：“老公，你終于醒了!”程軍一看自己躺在床上，又看見小慧坐在身邊，不由得迷惑了。小慧說：“你知道嗎？你睡了三天三夜了，手上緊緊抓著一面銅鏡，我是接到賓館的電話才趕來的。”程軍說：“我做了一個噩夢。”接著他就把夢中的情形說了。小慧沉默了半晌說：“我乳名就叫妞妞。”
　　程軍看到那面古鏡就擺在床頭，這時不可思議的事情出現(xiàn)了，銅鏡霎時變得光亮，就像放電影顯示字幕一樣，幾個大字飛出來：“無死無生隨緣起，彈指剎間幾輪回。”字幕一忽兒就消失了，銅鏡也變得不再光亮。
　　小慧嚇呆了，程軍反復念叨著這兩句充滿禪機的話，聯(lián)想到夢中的情形，似乎明白了，鏡中的妞妞就是小慧的前世。因為他劃破了她的臉，所以要他此生來回報。他動情地抱著小慧說：“妞妞，我保證，不論你變得多丑，我都會一樣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