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面限價誰得益？

周春生　馮　科

關于蘭州拉面限價的消息，最初是從網上得知的。看完此消息，毫無疑問的是消費者拍手叫好，大贊限價給其帶來的福利增加。從顧客的角度，每天少花1元錢，也確實把最大的實惠讓給了顧客。從報道來看，由于漲價的因素，以拉面為早餐的蘭州人現在越來越遠離拉面了。可以想象，政府“限價”之后，拉面館的生意估計又會紅火起來。但是，限價之后，卻不得不令人進行一番反思。

首先，我們看看限價的理由，據說蘭州拉面是當地市民的生活必需品和地方的標志性食品，并不亞于水、電、氣等公共產品的地位。鑒于蘭州拉面自2006年以來連續兩次發生較大幅度漲價現象，懷疑市場上出現了“價格壟斷聯盟”。因此，政府以“價格指導”的名義對其下達“限價令”，不但具有必要性，而且還是關注民生的體現，會得到廣大市民的擁護和支持。

恕筆者寡聞，白學了多年的經濟學，原來在蘭州，市場的競爭性與否，產品的公共性與否，其衡量標準居然是以地方標志性為理由的，那這樣說來，四川的麻辣，廣東的粵菜……全國各地各種各樣帶有地方標志性的食品都成為公共性產品了，也都成為非競爭性領域的東西了，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筆者認為，蘭州拉面不論在當地的地位如何，都不屬于經濟學上說的“自然壟斷”商品，而是一種完全充分開放的競爭性市場商品，完全與水、電、氣等公益產品的市場壟斷地位不可類比。所以，限價政策的理由不能成立，其出發點雖好，但論據不成立，因此限價的確是一種“監管的錯位”。

另一方面，限價得到了廣大市民的擁護和支持，暫且支持吧，其實仔細一想，這樣的政策對消費者來說，不一定就是一盞省油的燈，在拉面館的經營中，本來就處于微利中，有經營不好的甚至還出現虧損狀態。加上近來拉面原材料成本的一味上漲，拉面老板本可以通過提價來緩解一下壓力，然而，政府的限價令成為漲價的緊籀咒和攔路虎。

可想而知，拉面館的經營狀況必然出現每況愈下的情景。“窮則思變”，拉面老板就在食品安全有保證的前提下完全有可能對拉面進行偷工減料、以次充好，最終受害的還是消費者，因此，政府的限價最終還是白忙活了。一個問題沒解決，另外的問題又出來了，等于捅了一個馬蜂窩。

退一萬步來講，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商品的價格漲跌，完全是市場資源配置、商品質量優劣和行業服務水平的一種反映，這也為消費者提供了一種不同消費檔次的選擇標準，大可不必對商品的價格漲跌大驚小怪，指手畫腳。

蘭州拉面限價表面看來是合情合理，是為廣大市民消費者服務的，其實恰恰違反了價格在競爭性領域市場在資源配置中應起基礎性作用的經濟學規律，以及商品質量優劣和行業服務水平的市場表現規律，同時也限制了消費者選擇不同消費檔次的權利，更嚴重的是，干預和阻礙了蘭州拉面的市場競爭和良性發展。

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斯蒂格勒創立了管制經濟學，在他的理論里，政府管制，是政府機構依據法律授權，通過制定規章、設定許可，監督檢查、行政處罰和行政裁決等行政處理行為對社會經濟個體的行為實施的直接控制。

從政府對拉面價格進行限制的本意來看，其目的是為了使消費者以較低的價格吃到拉面。

然而，按照古典經濟學的說法，市場是一部運作精巧、成本低廉、效益最佳的機器，絕大多數情況下，其本身就能有效地調節經濟運行和各個經濟主體的活動。所以，在政府與市場的關系上，應當是市場先于政府，政府一定要慎用干預，盡量利用市場固有的力量去解決問題。

政府的作用要限制在成為市場的補充性作用—亡，只有當市場處于明顯失靈而政府干預顯然有效時，才可采取適當的行動。在市場尚未失靈的時候，政府應該放手讓市場無形的手去調節。而蘭州市拉面價格限制無疑違背了這一古典的經濟學理論，在經濟干預上犯了低級錯誤。

在現實經濟活動中，價格管制所造成的最大弊端就是經濟效率的降低，也就是社會總福利的損失。因為政府與市場之間同樣存在著信息不對稱的問題，政府不可能完全正確地測定市場的均衡價格，因此所制定的管制價格與市場均衡價格之間必定存在著差異。

當管制價格低于市場均衡價時，經營者剩余的一部分轉移給了消費者，另一部分被無謂損失。消費者盡管得到了一部分經營者剩余，但其本身卻有一部分消費者剩余被無謂損失。兩種無謂損失的總和，最終還是社會總福利的損失。在這種情況下，經營者是價格管制最大的受害者，而消費者總體同樣開不因此而肯定得利，他們所得到的低價是以供給的短缺為代價的。

根據管制經濟學的理論，政府進行價格管制最常用的是自然壟斷行業和公共性部門，據此，蘭州對拉面的限價，無疑是做丁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蘭州拉面作為一個可以完全競爭性的行業，價格管制所造成的無謂損失純屬白白浪費的社會成本。不可思議的是，在廣大消費者深惡痛絕的各種自然壟斷行業的“霸王條款”上，政府幾無作為，而拿處于社會弱勢地位的拉面館動刀，這不得不令世人笑話!

因此，筆者認為，政府對于蘭州拉面除了應當保證市場準入、行為規范、公平競爭，質量管理等監管職責外，不該對充分競爭的自主定價進行干預。價格方面的問題應該由行業協會訂立自覺價格限制，對遵守協定的面館給予補貼，政府是不應該出面干預的，干預的結果只能適得其反。

(周春生為長江商學院教授，馮科為北京大學經濟所房地產研究中心主任)

背景：蘭州拉面限價風波

本刊記者／陳曉舒

7月11日上午，蘭州市物價局等五部門聯合在蘭州市政府政務大廳舉行新聞發布會，就近日以來引起廣泛爭議的拉面政府指導價問題進行新聞通報，明確表示拉面限價的政策不會因爭議而改變。

此次限價令的風波，緣自6月16日起，蘭州市內拉面的全面漲價。

6月16日上午，蘭州市西固區的面包飯店，對拉面集體漲價。以前每碗2．5元的大碗拉面已悄然漲到了3元，小碗也從每碗2．3元漲到了2．8元。雖然各自只漲了5毛錢，漲幅高達20％。并且，漲價的范圍，從6月16日的西固區，迅速擴散，至23日，已波及到蘭州市安寧區、七里河區、城關區等地。一時間，蘭州市內拉面館，一片漲價聲不斷。

隨后，蘭州物價局等迅速做出反應，于6月26日發布了拉面限價令。

限價令規定，根據經營環境、技術力量、服務水平和飯菜質量等，把該市的拉面館(店)劃分為特級、一級、二級、普通級四個級別，并限制每個級別的最高售價。同時規定蘭州市普通級牛肉拉面館大碗牛肉拉面不得超過2．5元，小碗與大碗的差價為每碗0．2元。

蘭州市物價局還拿出《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作為其發布限價令的合法解釋。蘭州市物價局相關人員對媒體稱，經過調查取證，認為此次波及全市的拉面漲價行為已經涉嫌串通漲價，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第十四條第一款：“相互串通，操縱市場價格，損害其他經營者或者消費者的合法權益”。雖然拉面零售價格不在政府定價的范圍之內，但拉面作為蘭州市民日常生活所必需的食品，情況特殊，價格漲幅與民生息息相關。

但據當地媒體報道，此前一段時間，當地牛肉的價格由原來的14．4元／公斤漲到了現在的19元／公斤，清油的價格也從7．4元／公斤漲到了10元／公斤，面粉、雞蛋甚至干紅辣椒等作料，也都有不同程度地上漲。

成本節節上漲，拉面價格根據市場經濟規律上漲原本無可厚非。如今售價又被嚴格管控，偷工減料似乎成為了商家不得已的選擇。

就此，國家發改委一位官員在一檔電視欄目中，也就此事表態，認為限價令之舉，“略欠妥當”。

而在限價令后不久，當地民眾已經開始發現，原來一碗拉面能吃飽，如今卻吃不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