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艷星的假面

曹紅蓓

專門拍注定要禁播的MV，屬于她們的網絡話題總要和“性”扯上點曖昧關系。她們是內地舞臺上罕有的品種——性感女歌手，以探尋公眾視野中的性感底線為己任

性感女歌手在亞洲不是什么新鮮事。大部分的韓國女歌手，以及小半的日本女歌手，都屬于這一類型。只有中國人玩性感縮手縮腳，鮮有玩成正果的。華人里邊，這些年夠檔次的，算來只有美國背景的李玟和臺灣山胞張惠妹，可惜現在兩人情勢走頹，一個因為過于西化虛擲了好本錢，一個因為時運不濟蹉跎了好年華。以至今天蔡依林那樣的假性感都能山呼海應，乃歌壇一大憾事。

內地的情況比較特殊。這兒沒有三級片，沒有AV女優，光靠給有限的幾本男性雜志擺擺POSE養活不了自己。如此大環境下，想以情色取勝似乎只留下歌手這個舞臺，對想快點出名的小歌手來說，只要你有種，性感路線似乎人盡可走。于是乎，這條原本寂寞的路就漸漸地不寂寞起來。

眼下，這一路的小艷星有阿朵、愛戴、希亞，正準備往上擠的有以前號稱創作才女的王蓉。這個冬天，幾位艷星競相成為發熱體。愛戴在剛結束的熱門電視節目《舞林大會》中封后，剛出道時自稱“靈歌小天后”的她，現在主打的品牌是“銳舞小天后”。去年春晚，阿朵拜“走光事件”所賜人氣大漲，之后毅然走上了艷星道路，今天已經成長為一名能夠用繩索牽4個男人上臺的強悍性感女郎，拍攝的MV也接二連三地“喜逢”禁播。今年春晚，希亞又將有望在上億觀眾面前展示她與她的鋼管。

阿朵、愛戴、希亞，一看便知是藝名。三人一水兒的寬臉盤，高顴骨，都不是標準概念上的中國美女，有人還故意把自己搞黑，似乎皮膚黑一點兒，就穿了個大墨鏡在身上，比較能豁得出去。

除了這些已上道的，今年上過《男人裝》的幾位往屆超女，都可以看作是已經發表了艷星宣言的預備隊員，包括安又琪、林爽、葉一茜、邵雨涵。

在這幾個小艷星之前，其實有過一個糟糕的雛形——孫悅。她以70年代人的高齡轉戰勁歌，結果使自己真正變成了一個一首歌的“一線明星”，9年熱舞，一片空白。還有一個生于60年代，擁有甜美聲線和一對小酒窩的張咪。1999年回國重入歌壇后，突然曬成了非洲人，發表全裸寫真若干，名字也一度改成張彌。最近關于她的新聞是，稱愛戴、希亞抄襲自己。其實，張咪絕對不應擔心，因為任何一個新一代小艷星都不會像她一樣，在貌似激熱前衛的編曲結構下依然操著鄧麗君腔。

再往前推，最早在90年代初期有個叫寶羅的，她當年的MV里有一個全裸的背部鏡頭，歌也比較另類，雖然身材遠不及現在的小艷星們，但臉龐和氣質卻有種濃郁的性感，讓人一見難忘。不過很快此人就在歌壇上蒸發得無影無蹤。

每每艷星行有新人出，要么言之鑿鑿，要么動作上一板一眼地瞄著要做中國的麥當娜。麥姐的服裝、舞臺風格、MV創意，無一不被模仿。

她們唱得不比蔡依林差，舞也跳得越來越好，舞臺上放得更開，幾乎沒什么明顯的禁區。但一點點性感與猛烈的魅力之間還是有很大的距離。對她們來說，麥姐幾乎是個過于遙遠的榜樣。

麥姐的性感只是表象，顛覆和破壞才是麥式性感的靈魂，沒有這個，渾身肌肉腰肢茁壯的麥姐很難談上性感。她的很多歌曲，其破壞力不在于比別人更不厭其詳地描繪性或僅僅是姿態更加撩人，而是在觀念上給正統以打擊。最重要的是，麥姐的顛覆是真實的，就像芙蓉姐的癲狂是真實的一樣。

麥當娜智商140，功課全優，卻從大學退學，她在媽媽的墓地跳DISCO，向鄰居傳她信的東方宗教，她有過100多個情人，多次墮胎，看到街上漂亮的男孩，她可以停下車來吆喝：“嘿，寶貝兒，要搭車嗎？”今年49歲的她還想以試管嬰兒的方式生第三個小孩有了這真實的顛覆，才有了臺上那樣不潔又深邃的眼神氣度。

而目前國產艷星的性感和顛覆純粹是個假面。數月前，麥姐和小甜甜的熱吻讓人記憶猶新，不久后蔡依林和蕭亞軒學著玩了一次，接著阿朵和謝娜玩了第三輪，亦步亦趨到這個程度，可見表演層的顛覆都沒創意。

實質性的顛覆更談不上。無論舞臺上多么妖魅狂野，下了臺就迫不及待地扮可愛扮純潔。一次演出結束，有記者問阿朵最想向觀眾說什么，阿朵說：我想讓大家知道舞臺上的我和生活中的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顛覆還不是最難學的。重溫麥當娜全盛之年的一些演唱會錄影，以及出版過的言論，雖然她的出身堪稱草根，也沒念過太多書，但是可以明顯地看到這位同時以身體和頭腦表達的藝人所具有的人文感覺。80年代，麥當娜為患艾滋病的好友支付一切醫藥費并在他的葬禮上致辭，發生在她身邊的許多事情讓人愿意相信，她后來參與的反饑餓、保護熱帶雨林、獨立運動、同性戀平等、婦女平等，乃至今年領養非洲兒童等各種社會活動，很大程度上是發自內心的。

麥當娜是西方“物質時代”孕育的“物質女孩”。今天，開始步入“物質時代”的中國，孕育幾位小艷星容易，但，她們的人文素養是否達到西方80年代的水準令人懷疑。

性感背后如果不附靈魂，即使呈現千面，也是千個假面。中國藝人中，幾十年來稍得麥姐神韻的，只梅艷芳一人而已。做著麥姐夢的國產小艷星們，是否心里也能以麥姐1985年說過的那句名言自勉：“我身材并不高，長得也不是非常好看，唱歌也不如別人，總地說來，我的外在并不是十分出色。但是我的內在是與眾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