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鐘：繁華都市最后的“柏拉圖”

很多女性都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鐘鐘清楚地知道她是什么人，想成為什么樣的人。不管遭遇到什么樣的生活，她依然傾聽內心的呼喚，義無反顧地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做自己喜歡的事。她最喜歡的永遠是：文字，還有愛情。

1.永恒的無性初戀

小時候，鐘鐘就是一個特別有決斷力的人，小學考初中，高中考大學，全部是自己拿主意。高考那天生病，以10分之差錯過重點大學，她拿著錄取通知書哭了，喜歡文學的她，天性喜歡自我作對，選了法律系。

她是那種人，外表溫和文靜，內心轟轟烈烈。她有了初戀。他是她的同班同學，是周末學校舞會上的明星，是學校文工團的首席小提琴手，還彈得一手好吉他。

有一次她晚上看書看到很晚，第二天早上遲到從后門溜進了教室，他獨自一人坐在最末一排，她就坐在了他身邊，因為都喜歡文學音樂，她常常故意遲到坐在他邊上。

他家住在浦東，他的父母增配了一間10平方米的小房間在浦西。她常待在他的房間里與他談天文地理談文學音樂談到半夜。

寒冬里的一個夜晚，他們在外吃了簡便的晚餐回來，談到了薩特與西蒙波娃，他說他要像薩特一樣找一個西蒙波娃結成終生伴侶，不禁欲但不結婚。她未回應，但在心里默默地定下了終身。

半夜兩點外面沒公交車了。她猶豫了半小時，還是留下了。

倆人鉆進了單人床的被窩，并排躺在一起，擠在一起但沒有擁抱，隔著薄薄的衣衫相互取暖，甚至沒有接吻，她的內心充滿了如音樂般圣潔的念頭，她想他也是，他們屏氣斂息，不知下一步該怎么辦。

她聽見了門鎖的響聲，她驚恐地望著那扇唯一的門，門打開了，是他的母親，母子是心相連的。他不敢起床，側轉了身想擋住睡在里床的她，她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末日審判。

他的母親見到這種情況竟失去了知識分子應有的理智與矜持，破口大罵他的兒子：給你房間單獨住是要你勤奮學習，勤奮練琴的，你卻來做這茍且事，你想氣死我還是怎么的？男友一個勁地辯解：我們什么也沒做，媽，小聲點好不好。她把被子蒙住了頭，她希望她的耳朵聾掉，什么也聽不見，眼睛瞎掉，什么也看不見。

他母親的大聲吵醒了隔壁幾家人，鄰居們都起來看怎么回事。他母親總算清醒過來了，對鄰居們說著抱歉：對不起，沒什么大事，不好意思。男友也如夢方醒，把母親推出門外。

她沒有哭，神情呆滯地一件又一件地穿上了衣服，獨自一人在冰冷的暗夜聽著自己皮鞋清冷的嘚嘚聲，走回了家。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她都沒有去學校，她病了，得了那一年上海灘流行的甲型肝炎，在醫院住了兩個月。他沒有來找她、安慰她，電話也沒有一個，信也沒有一封。倔犟的她始終沒有回頭去找過他。

2.城市里的“拉茲”

鐘鐘靠了寫長篇小說，度過了精神危機，從此迷上了文字。為了把小說打印成整齊美觀的文稿，她自學了電腦。當時用的是286電腦，軟件是WPS。學五筆字型時，走在馬路上，乘在電車上，看見的廣告，商店的招牌，都被她拆成了偏旁，在腦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打字。賣文為生的理想沒有實現，電腦卻成了她吃飯的行當。

1998年的時候出現了網絡，已做電腦主管的鐘鐘瘋狂地迷上了網絡，久已壓抑的寫作才華在網上噴發，荒廢了本職工作。4月27日早晨，單位電腦屏幕上的藍天白云被一片黑暗取代，不看報紙不看電視的她，不知道電腦被CIH病毒侵襲，還責怪同事擅自修改電腦設置。歷年積累的財務數據毀在了她的手里。撤掉主管職務在所難免，對于文字的癡迷依然如故，無官一身輕，更可以在電腦上一展筆才，長篇小說快要寫到結尾了，領導警告她沒事可以串門聊天可以看報紙，但不可以在電腦上寫字。還有一個結尾就可完稿，她實在是忍不住，偷偷地在電腦上寫，打算寫完了就收手。第二天早晨，她發現辦公桌上電腦不見了，連一根線一只按鈕一張盤片也沒給她留下，只留下了電腦移走后密布的灰塵和灰塵中央電腦的方形印跡。因為她的虛心接受屢教不改，終于惹惱了總經理室，連招呼都不跟她打一聲，就對她實行了人民民主專政，她還沒來得及刪除電腦里的小說，他們就搬走了她的電腦。突然要面對一片空白和虛無的空間，她茫然不知所措。那個周末，她從家電城搬回了一臺屬于自己的電腦。她離開了那家公司。

鐘鐘是城市里的流浪者，在區政府、信息交易所、音響公司、出版社等十幾個單位做過，少則半年，多則四五年。她喜歡跨行業跳槽，做過公務員、業務員、文秘、電腦主管、編輯等，跨行業跳槽不能增加收入，卻能增加閱歷，這些經歷成了她的小說素材。

3.不依附男人

鐘鐘被上海灘規模最大的音響公司錄用為銷售員時，有許多男性想得到這份檔次不高提成優厚的工作，全銷售部只有她一個是女性，但她沒有因此得到特別的照顧。

她做得很賣力，試用期未滿就提前轉正，業績節節攀升，大受頂頭上司銷售部經理的青睞，繼而引起了公司總經理的注意。大她8歲的總經理常請她吃飯泡吧，多半是借口慶祝她的出色表現，有時她不想去，但看到他那誠懇的眼神，不好意思拒絕。終于有一天，總經理在送她回家的轎車里想吻她，被她避了開去，他說她不僅有才干美麗動人，而且溫柔大方，善解人意，是他的夢中情人，他要把夢變為現實，他可以為她買房買車，他的條件是讓她做他的秘密情人，他可以包養她，也可以把她安排到朋友的公司做事。這樣的饋贈很多女性都無法拒絕，她對他說：我可以考慮我們的感情，但你要離婚。這個世界誰都靠不住，只有自己的能力才是最牢靠的財富。三天后他答復她，他不能拋棄結發妻子，她雖然感情粗糙，卻與他同過患難。她想都沒有想就拒絕了他，她的自尊心和驕傲，不允許她成為別人的附屬品。她離開了那個她辛辛苦苦營建了銷售網絡和優厚薪水的公司。

鐘鐘的文章在網上到處都是，初戀情人從網上將她打撈出來，加了她MSN，約她吃飯。事隔多年，她從他那兒得到了當初想要的安慰：“年輕的時候，太青澀，又不懂得珍惜。”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他面前哭了。他又說：“如果沒有那件事，現在我們該有孩子了吧。”她擦了淚笑說：“有的人適合婚姻，有的人適合戀愛。”他明白了，雖然她寫的幾乎所有的小說都繞不開初戀，但他永遠被“定格”為“初戀情人”。

4.驅除心靈灰塵

初戀情人曾說30歲他會成名成家，他食言了，他在做一個小律師。在她30歲的時候，她真的遇見了一個30歲的成名成家的人，她熱愛著他的思想，他迷戀著她的驕傲，可愛情再美麗，遲到便是錯誤。放棄現有的婚姻，有一個新的婚姻，真能解決人的所有問題嗎？恐怕在幸福來臨之前，兩個敏感的人早就被一連串現實的煩惱打敗了，所以他們寧可在精神上保持聯系：每過幾個月吃頓飯喝個茶，每天在網上打一個招呼。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但如果沒有了婚姻，愛情便死無葬身之地。鐘鐘現在的丈夫是工作狂，不喜歡文學，所以不看她寫的任何一個字。

在物質城市上海，她周圍的很多同事和朋友都離婚了，只有她還堅守著婚姻。不離婚是因為沒必要，丈夫不反對她有婚外精神戀，但是不允許肉體出軌。雖然她覺得精神出軌和肉體出軌同樣都是背叛，沒有孰輕孰重。她需要風雨中永遠的溫柔港灣，她尊重丈夫的生活底線。

痛苦其實是由貪、嗔、癡帶來的，每年一度，鐘鐘都去福建參加內觀課程。

在10天的課程中，要求止語，不準聽音樂、看書，不準與他人交換眼神或作任何形式上的溝通，目的是讓心完全地靜止下來。

前三天是修“定”，以觀察呼吸為主，由粗的觀察到最細微的觀察。開始時心念又多又亂，非常難耐，有些人第一天就不想繼續禪坐，這是心的反抗作用。到了第三天大致上心已很自然地進入靜止狀態，此時可以感受到以前積存的情感與心念開始排出，在身體上產生各種反應。開始觀照時心還比較遲鈍，身體每一處都要停留一兩分鐘才有感覺，到后來在一呼一吸之間就可以體會到全身的感受。

每一天在內觀的運作下所排出的心靈污染越來越深，有時淚水不停地流，有時在心止靜的當下身體不見了，晚上則一夜清醒，為了讓身體休息，還是躺著，心則靜靜地觀照，不起反應。10天下來身心輕松很多，污染去除后，喜悅自然泉涌而上。

編輯 / 谷麥子E-mail：wgdxx@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