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謎在流動的語言河道里

人們把語言的存在和發展比喻為“一條流動的歷史長河”。語言無時無刻不在人們的社會語文生活中產生、變化和發展，就像流動的河水，隨著社會的發展，有時洶涌奔騰，有時平靜和緩，但是，它總是在自己的河道中前進。語言“河水”的每個水分子——詞語的意義和用法也隨著流動的語言而發生變化，同時遵循著語言文字規范的軌道前進。但是，不同語體的語言分子流動的河道是不同的，比如公文語體就比較工整嚴肅，文學語體就比較輕松浪漫。在文字游戲的語體里則十分詼諧幽默，比如具有中國傳統文化特色的燈謎語言，所有的詞語成為河水的自由分子，它們在屬于自己的河道天地里洶涌奔騰、橫沖直撞，它們隨意組合，隨心發生，其意義和用法形成最大的靈活機動，它們在語言河道的多維空間任意飛躍而自由進出，把語言的多義性和聯想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里列舉幾條成語燈謎。

第一條謎面“高射炮”猜一個成語。高射炮是一種軍事武器，它的主要功能是打飛機，于是猜謎的人在“飛機”上下工夫，原來謎底是“見機行事”。原成語里的“機”本來指機會、機遇，現在另作解釋，特指飛機。

第二條謎面是“家長代兒女捉筆”，猜一個成語。謎面是一種不正常的語文教育現象，一些學生的作文竟然讓家長“捉筆”（代寫），謎底是“小題大做”，小人的題目叫大人代做。成語中的“小”和“大”都作了另外的解釋。

第三條謎面是“十分”猜一個成語，謎面是個副詞，表示程度很深，相當于很、非常，但是也可以理解為一個計量單位，表示一角或一寸。然而這條燈謎卻故意將“十分”理解成一個短語：把數字“十”分解開來，于是引出的答案卻是意料之外：“三三兩兩”。

第四條謎面是“時空觀”，猜一個成語。謎面是一個哲學概念，表示對時間和空間這兩個基本哲學范疇的認識。但是，謎面卻故意另作讀解，隱含著另一層意思：“空”讀作k7ng時，表示空閑，“觀”表示觀看；由于“空”的意義變化就促使那個“時”也發生變化，它充當狀語，可以表時時、有時，也可以表侍候、伺機等，結果意料之外地引出謎底：“等閑視之”（等空閑的時候看）。

從上面的例子，我們看到燈謎的技巧主要在于對語言河流里的每個分子實現“自由化”，或者叫“別解”（不按詞語本來約定的詞意來解釋）。“別解”是燈謎語言的靈魂。前兩條謎在謎面上沒有別解，只在謎底別解；后兩條謎在謎面和謎底上都進行別解，即謎面和謎底的文字都跟一般的詞語理解不一致。燈謎在語言文字上的另作解釋，使詞語意義和句法結構變得撲朔迷離，但是它們又符合漢語的語法規則，因此沒有諳熟的語文知識幾乎無法掌握。

上面的例子是想說明，燈謎利用人們大腦里的豐富語言文字信息庫，如何使語言河流中的詞語分子自由進出各種河道以獲得最有效的組合，復制燈謎所需要的意義或用法，這是一種異常有益的訓練年輕人思維的腦力運動。平時我們已經習慣了在一條常規交際的語言河道里游泳，所以看到一個句子總是按照常理來讀解，很少去求異思考。例如有這樣一個句子：“他是三個月前生的孩子。”你若問同學們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一般說肯定會回答：這句話是在說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已經三個多月大了。然而事實上這句話卻可能是在說一個剛剛做爸爸的父親！因為當有人問一個剛做爸爸的男子：“你是什么時候有孩子的？”他隨口回答：“我是三個月前生的孩子。”這不是很自然嗎？但是習慣于一種思維，一種語言組合規則的人就難以理解了。

學點燈謎知識，猜猜燈謎，對詞語意義的理解、語言能力的運用，以及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文史知識的綜合掌握，大有裨益。從本期起，將陸續刊登一些燈謎的歷史及其基本知識，以啟發青少年的非常規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