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換技術”錯了嗎？

中國企業在不斷加強與國際大企業合作，增加研發投入，躋身世界技術強國指日可待。

80年代初我國實行開放政策，吸引外商來華投資，其目標之一為引進外國先進技術，被形象化為“市場換技術”。現在有人說這是一個失敗的政策。我認為是個成功的政策，只是需要隨機應變，因時因地而異。“市場換技術”只是個形象的比喻，無非是歡迎外國企業帶著技術來華投資，從而提升我國產業的總體技術水平，并沒有可操作的市場換技術的協議或合同。開放市場只是給外商一個競爭的機會。市場本身無價，但開放競爭可以使外商拿先進技術來華投資，從間接的意義上換來了技術。有人批評這種政策沒有換來核心技術，外商仍然把核心技術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市場無價，技術有價。

指望外商會把核心技術輕易讓與我們，那是一種非常天真的想法，是非市場經濟的思維方式。核心技術是每一個企業的命根和看家本領。除非到了共產主義，有誰愿意把投入大量研發費用才開發出來的核心技術讓與別人？讓與之后它拿什么來保證在市場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任何企業都要爭奪技術的制高點，這是市場經濟不可改變的規律。核心技術當然要靠自己研發或者用高價購買。不能指望開放市場就可自動獲得核心技術。在計劃經濟時期就有過“一家引進萬家受益”的做法，并在報章上作為經驗來宣傳，令外商不敢向我們轉讓技術。如果批判市場換技術的說法是為了警醒自己，加大研發投入，開發自主技術，自主知識產權，那當然是明智的選擇。但是因為外商還控制核心技術就認定我們的外資政策失敗，為排斥外資作輿論準備，那就非常有害。

自主創新，開發自主知識產權和鼓勵外國先進技術來華投資應該是并行不悖的。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制定了一系列保護知識產權法規和政策，目的就是要保護中外知識產權權利人的合法利益。雖然外商對我們的執法效率仍有諸多的疑慮，但總的來說已經起到了促進外商向我轉讓技術的作用。已經開始實現良性循環。現在已有越來越多的跨國公司把研發中心轉移到中國，還有很多外企出于競爭考慮拿他們的最先進技術來華投資。這都是可喜的現象。但人們也聽到另一種聲音。把中國的外資政策貶為竟次（race to the bottom），就是說比誰最賴，比誰剝削老百姓最殘酷。這是對外資政策的全面否定。

應該回顧一下歷史，中國的外資政策是對文革時期的極左路線痛定思痛之后制定的比較現實的改革開放政策。那時進口一套顯像管生產線都被指為賣國行為，那應該是競極（race to the top）了吧，也就是說比誰的口號最“左”。國民經濟瀕臨崩潰邊緣還喊什么鶯歌燕舞，如果中央不采取毅然決然的決策，撥亂反正，我們能有今天的經濟成就嗎？我們可不能好了瘡疤忘了疼。相信人們不會再懷念那段歷史了吧？

外資政策執行了20多年了，時過境遷，今非昔比。回過頭來全面檢討一下，與時俱進，進行適當的調整，當然很有必要。比如說現在我國的投資環境已大為改善，對外商的優惠措施是否應該做適當的調整，這都是值得深入研究的。但這種檢討應該是實事求是的，利弊得失應該全面衡量，不能因為有鼓勵政策，就認為是超國民待遇。實際上我國對外企既有鼓勵措施也有許多限制措施。有人說存在壓低工人工資和破壞環境的現象，但這并不都是外企所為。很多人選擇到外企工作，也不是政府強迫他們去的，總的來說，外企工資待遇略高也是事實。現有很多外資企業正在同中國政府合作，推行企業社會責任制，自覺規范自己的行為，承擔一定社會責任，這些都是非常健康向上的現象。中國為外商提供了廣泛的發展空間，外商也可以為中國經濟和社會的發展做出積極的貢獻。

中國幅員廣大，地區差距大，人口眾多，就業壓力大。政府不可能只要錦上添花，做高科技業；不要雪中送炭，不做勞力密集產業。單靠高科技不能每年解決數千萬個就業機會。剛剛宣布要裁減高耗能、低增值的加工業，邊遠落后地區就叫苦連天，高科技做不了，勞力密集產業又不許作，只能繼續甘于落后。我們需要謹記的是中國相當于世界人口的近四分之一，為解決就業問題，高科技和勞力密集產業兩者都不能偏廢，絕不可以把自主創新和發展勞力密集產業對立起來。

回到本題，開放市場20年到底有沒有換到技術呢？客觀地講開放外國來華投資使我國工業技術水平有了一個質的飛躍。中國從出口農副土特產品為主，變為出口機電電子產品為主。汽車、電腦、數碼產品也都邁向國際市場——聯想成為僅次于戴爾和惠普的世界第三大個人電腦供應者，王牌(TCL)成為世界最大的彩電供應者，難道這些事實不足以說明我們的技術水平有了飛躍式的進步嗎？當然人們會反駁說核心技術都是人家的，我們只不過是加工裝配而已。其實技術的進步是積累式的前進，不可能一步登天。這些企業都是同外資合作取得的成就。如果今天他們還沒有掌握核心技術，明天他們就有可能開發出自己的核心技術。多國公司把研發轉移到中國就是對我們的技術人才投了信任票。中國企業在不斷加強與國際大企業合作，增加研發投入，躋身世界技術強國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