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良心做人

他說，他用良心做人。

他叫楊文，是文山縣紀委監察局案件室主任，中等個子，45歲的年輪，一張普通人的臉，很淳樸；不需要詢問，一看那雙微微泛紅的眼睛，就知道這是一個長時期體力透支、睡眠不足的人。

他1991年從很讓人看好的文山縣攀枝花副鄉長的任上，調至絕對屬于“冷板凳”性質、拿錢不多做事不少、而且會因公正辦案受到利誘與威脅的縣紀委監察局案件室當主任以來，16年中一共辦理60多起案件，其中不乏被判20年以上的腐敗分子。真正達到了組織滿意，當事人滿意、社會滿意和沒有人舉報的最佳境界。尤其可貴的是，在歷時16年并取得驕人成績的歷程中，曾經與他共事，有的還是他的部下的人如今都是副處和正處的級別，可他依然無怨無悔地當著那個20年不變的副科級；不是沒有功勞，不是素質不高，更不是人品不好……反正組織上沒有提拔他，他也就像一頭任勞任怨的牛，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問，該做什么就做什么，既做了就要力圖做得最好。這就是他的人生準則。他用良心做人。用良心做事。

我瀏覽過關于他的先進材料。如果要簡述這份材料的話，也就是這么幾句話：不畏艱辛，服從組織安排；堅定信念，熱愛本職工作；盡職盡責，清正廉潔；言傳身教，辦事穩沉；忘我工作，難以顧家。我不敢就這篇材料是否過于口號化妄加評論，我只是覺得：他為了做好紀檢監察這份工作，失去了某些寶貴得難以用金錢購買的東西，實在讓人敬佩與感慨。

確切地說，他失去的是兩個字：情感。

說到某某先進人物為了把工作做好，一時半會的顧不上家庭，顧不上病中的父母妻兒，可以說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不足為奇?？墒?，如果有人把工作當成神圣的使命去完成，而且16年來始終用這種獨特的方式走著自己的路徑，并且在不得已的前提下，以失去人生寶貴的東西作為代價而為的是把那種稱為“使命”的事情做下去以及做得最好，這就令人刮目相看了。

這位叫楊文的男子，就是屬于這種類型的人。

他不諱言地說，他是一個大孝子，可是為了工作的保密性以及重大案件的突發性，有時候他會神秘地失蹤，讓生病急需他護理的父親或者母親沒人照料而且不知他的去向，從而使他辦案歸來深感愧對父母。更加值得一提的是，他為了做好組織賦予的工作，付出了很大的犧牲，以致他心靈深處將會永遠地流著鮮血；因為他失去的是一個家庭的溫暖，是一個妻子的溫存，是對兒子的培養以及兒子對他的依賴與敬愛。

簡而言之，他在做了紀檢監察這份工作已有6年之久以后，妻子見他大有要一如既往把這種工作繼續做下去的勢頭時，便果斷與他分道揚鑣了。這是發生于1996年的人生憾事。完全可以想象，在他與妻子離異之前的六年里，夫妻倆關于他是否還要做紀檢監察這個工作的情感碰撞，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說不上誰對誰錯；妻子有妻子的想法，比如妻子也是一個想著要實現人生最佳價值的人，她就會在深思熟慮之余很清醒地認識到：若不走出家庭的圈子，她就只能在工作之余付出像諸多家庭婦女那樣必須付出的代價。付出幾年可以，若一輩子都這么付出下去呢?是不是委屆了自己的才華?辜負了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從而應當換一種生存方式呢?

所以，倆人就協議離婚了。

他很明智，處理問題頗有大丈夫風度；當時家里參與集資建了一套價值近20萬元的新房子，他不但沒要，而且還承擔與朋友擔保貸款的四萬多元債務，好讓前妻在離異的生活中不至于為經濟和住房問題煩惱，從而能夠輕輕松松地干工作、過日子。

妻子呢，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他倆離異時，惟一的兒子只有六歲。為了使孩子能夠減少父母離異后的煩惱以及享受到更好的學習環境，還包含著減輕他的負擔等因素，她讓在廣州定居的妹妹將兒子接過去讀書，一去就是幾年。

如今，他與妻子離異八年之久，當年在廣州讀小學的兒子已經長成小伙子并在他與前妻的共同商議與努力下就讀于昆明第一中學。他每次出差到昆，都要去看孩子，借與孩子吃飯之機交流父子感情。因為對于孩子，他深知自己付出的太少太少——老天作證，筆者與他交談到這里時，他居然潸然淚下，泣不成聲。這種時候，誰能說得清楚他心靈深處的風風雨雨呢?是因為當初的離異而對不起孩子?還是深感無情的歲月中有許多不確定的因素難于把握?抑或對人生的得與失生發出一種無可名狀的感慨?于是，就會在心靈深處發出像前些年流行《祝你平安》當中的兩句詞，即“你的所得還那樣少嗎?你的付出還那樣多嗎”的生命叩問?這一切，莫非只有上蒼才能解答?

不過，在兩天后我與他通電話時，他似乎對我以上的疑問有了某種欲說還休的詮釋，他說：我忙呀，這幾天都沒有時間；其實，我這人不值得寫。我只是憑良心做事。

是呀，如果人世間每一個人都能夠用“良心”二字匡正自己的行為，那該多好哇!

再者，我深深地知道，其實他心靈深處最想說的兩句話是：做人難；做一位合格的父親與做一名反腐倡廉的先鋒戰士更是難上加難。

但是，他的行為告訴了我：無論怎樣難，他都會一如既往地在既定的崗位上塑造著反腐精英的形象；也會在兒子的心中塑起父親的形象。

最后，我所惦記的是，他因為家庭解體，至今還孑然一身的心靈深處之傷口，哪天哪月才能愈合?

看來，除了祝他“好人一生平安”以外。其它言辭都是多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