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州這地方不大,卻因出了一個賭王而很有名。
賭王名叫王桃,自小便沒了爹娘,全靠桃州的鄉親飽一餐餓一頓地將他拉扯大。這王桃因缺少教育,小小年紀便養成了好吃懶做的習性,稍大后,又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桃州人深受其害,一個個怨氣沖天,都罵王桃這狗雜種忘恩負義不是東西。一時間,王桃斷了糧草,從此便流落江湖,桃州漸顯太平。
一晃十年過去,這天中午。桃州街口忽然來了個身穿黑長袍,拄著文明棍,戴著禮帽墨鏡,手提大皮箱的闊佬男人,這男人便是王桃。
十年不見,真乃刮目相看。桃州人見了王桃,一時不知他如何發了這等大財,又是建造豪宅,又是娶城里漂亮媳婦,好不讓人羨慕,驚奇。
后來終于知道,這小子十年浪跡江湖,到處拜訪名師,學了身本事,賭技之高,百里聞名。
從此,桃州便沒了寧日。
王桃在自己的豪宅里設下了賭館,每日生意興隆,賭客不斷,可大多是乘興而來,敗興而去。
桃州首富李智,人稱小孔明,也十分好賭,喜歡爭強好勝,與人一決雌雄,可無奈技不如人,讓銀子都進了王桃腰包,成了名符其實的窮光蛋。
一時間,桃州人只要提起王桃,都禁不住心驚膽顫,憤恨交加,可又無可奈何。
王桃日進斗銀,便顯得更加趾高氣揚,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把那些曾經養育了自己的鄉親一個個視為窮鬼,根本不放在眼里。
有了錢,王桃的生活便愈來愈奢侈糜爛,經常雇了馬車,去城里逛窯子,抽大煙,尋歡作樂,大把大把地花銀子。
這天晚上,幾年沒有露面、曾在王桃面前輸得慘敗的李智突然間出現在賭館,王桃見了李智,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明眼人一看便知,那笑里既藏著對李智的藐視,又蘊了一種深沉的殺機。
“王大老板,近來生意可好?”李智見了王桃,顯得很關切的樣子。
“還算過得去。喲,幾年不見老兄,怎么今幾個有雅興來光顧我的賭館?”王桃道。
“唉,”李智嘆了口氣,“總算天無絕人之路。這幾年,靠了這位朋友幫忙,賺了些小錢,無奈手癢,還是忍不住來你這里玩它兩把,不知意下如何?”
“李兄一別五年,小弟十分想念。難得李兄有此雅興,歡迎歡迎。”王桃做了個“請”的手勢。
說話間,李智忙將身后朋友手里的包袱提到了賭桌上。
那是令人眼花繚亂饞涎欲滴的一百根金條。
“怎么賭?”面對這么多金條,王桃的雙眼立馬閃著貪婪的亮色,問:
“就咱倆賭,其他人只許看,怎么樣?”
“行!”
聽了這話,賭客們自覺地離開賭桌,后退一字兒排開。八仙桌前,二人身后各站了一位拿賭注的幫手,李智身后,站的是那位朋友。 狂賭開始,李智先是連輸幾把,王桃高興得臉上像是綻開了一朵花。后來,李智仿佛如有神助,火氣一路飆升,銀子像流水般滾滾而來。
王桃可慘了,輸得面無血色,大汗淋漓,他被迫下了最后的賭注:豪宅!
“我看還是到此為止吧!”李智道。
輸紅了眼的王桃哪肯就此罷休,說:“那里話?黑道上的規矩,想必李兄是知道的,難道我的豪宅不值錢?”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就陪王兄玩到底!”
“痛快!來,王斌。寫好文書,我們再開賭!”王桃喊。
過了一會,叫王斌的家人便將豪宅的契約文書遞了上來。
“老爺,這可是一家十幾口的命根子啊一……您……”王斌的聲音有些顫抖,一個勁地哀求。
“少廢話!”王桃吼道。
“王兄,還是慎重為好,這可是你大半輩子創下的基業呵!”李智勸道。
“休得閑言。李兄,我主意已定,就是輸了,也只怪我藝不如人,輸也輸得口服心服。我本赤條條地來,大不了還是赤條條地去。”
“不后悔?”
“君子哪有言悔之說!”
“好!”
最驚心動魄的時刻到了,兩個人像久斗的公雞,一個個伸長脖子。紅了雙眼……
“雙!”李智將所有的金條都摜在桌上。
“雙!”
“哈!我又贏了!”李智高興得大喊。
王桃看著桌上的骰子,一時呆得瞪大了雙眼,久久都沒動一下,仿佛這骰子不是骰子,而是兩個白色魔鬼。
“怎么樣?王兄,告訴你吧,真正的賭王,”李智頓了頓,指指身后的幫手,“——是他!至于他是怎樣讓我贏的錢,想必王兄是明白人,大概不需我點破吧!俗話講,天外有天。今后你還稱不稱賭王?”
“慚愧。”王桃拱拱手,仿佛驀然醒悟,“我哪還敢稱王?想想我這半生,作惡多端,這賭王的稱號也是徒有虛名。今天落到這地步,也許是天意,報應呀報應……”王桃說著,拿眼瞟瞟李智身后這位戴著墨鏡的朋友,不覺猛然一怔。
“劉兄,還是摘下墨鏡,讓桃州賭王瞧瞧你的真面目吧!也讓他輸得明明白白。”李智對身后的朋友說。
只見那人慢慢摘下墨鏡,扯下胡子……
一股陰森的涼氣剎那間直沖王桃腦門,他覺得腦后“嗡”地一響,那涼氣像一股急流,猛然直下。仿佛五臟六腑都已透涼,雙腿也似冰住。
“師傅……”王桃再也站立不住,跪了下來。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世間道路千條萬條,人,還是要走正道呵!這些錢,你拿去做點小本生意,怎么樣?”李智順手拿了兩根金條遞給王桃。
王桃雙手一推:“不。李兄心意,我領了,這錢我可不敢要。不過請放心,今后我王桃定改邪歸正,重新做人!”
“這就好!”
“師傅!”王桃聲淚俱下,“請原諒徒弟沒有將您的臨別贈言牢記于心。徒弟從此不敢在江湖上用騙術謀財。請受我一拜!” “請起。為師相信你本質不壞,下半生請像師傅一樣,一路走好。”
“是,師傅……”
從此,桃州賭王便在江湖上銷聲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