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的珍貴禮物

坐在汽車上，看著路邊不斷一晃而過的建筑物，一個又一個現代化村落和小鎮，一輛又一輛從自己坐的客車旁邊飛速超越前進的小轎車，陳林百感交集，想了很多很多。

陳林是云南省文山縣人。Ⅱ949年春，16歲的他，被拉壯丁參加了國民黨中央軍。1949年底，在解放軍向大西南進軍以后，陳林便跟隨上司一起逃到緬甸，之后又輾轉到了臺灣，直到退役。彈指一揮間，半個多世紀過去了，他一直沒有機會回到闊別多年的故鄉文山。2007年秋。已有74歲的他，想回大陸的老家看一看，于是踏上了回故鄉之路。

陳林當年被拉壯丁首先到了蒙自。他清楚地記得，當年從文山要走4天路才能到蒙自。從蒙自坐火車到開遠也要半天，再從開遠坐一天火車才能到昆明。就是說，從昆明到文山共要5天半的時間。而現在，從昆明坐汽車到文山，只要5個半小時就到了。中途還吃了一頓飯，實際只坐了5個小時的汽車。

一到文山汽車總站，他就找不到方向了。他記得，昔日的文山縣城開化鎮，街道又窄又破舊，房屋矮小、破爛不堪，最高的只有三層樓，多是磚木結構，還有為數不少的草房。連馬車也沒有，更不用說是汽車，當然沒有汽車站。全縣城只有1萬人左右。城郊一片荒涼，野草叢生。而現在，到處是高樓大廈，最高的廣播電視中心竟有近20層樓高。寬敞的50米大街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筆直的大街兩旁，綠樹成蔭，還有綠化帶。過去城內沒有什么公，園，現在有盤龍公園，雙橋花園、休閑廣場、七，花廣場。據同車人介紹，文山縣城已經有近20萬人口。相當于1949年初的20倍。過去城內連馬車都見不到，現在有6路大公共汽車穿梭在縣城四面八方。一走出汽車總站就有1路、3路、4路公共汽車在汽車站門口，讓旅客坐車十分方便。但他已近60年沒有在這里居住了，不知道東南西北的方向，只好抬手招招出租車。

“請問先生，您要到哪里?”等他坐上車子，出租車司機客氣地問。

“到縣立中學。”陳林不加思索地答。

“是州一中還是縣一中?”司機又問。

“哦，我也說不清。過去叫縣立中學，現在大概是縣一中吧。”

“先生，你說的過去是指哪一年?”司機又問。

“是1949年，離現在有58年了。我記得那時文山縣城有國立師范、開化中學和縣立中學三所學校。我家就在縣立中學附近。”他略微停頓一下，便肯定地答。

“哦，58年前的縣立中學，早就不存在了。”司機很熟悉地介紹說，“現在文山縣城和縣城周圍，共有9所中等職業學校和4所普通中學，還有一所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先生說的是哪一所學校，記不記得它所在的方向，我好帶先生去。”

“記不得了。”

“先生在文山還有熟人嗎?先生可以先到熟人那里，然后再慢慢打聽和尋找原來的縣立中學。”

“1949年初我離開文山縣城時，只有一個10歲的弟弟在家。他名叫陳森。50多年了，我們都沒有互通音信。再沒有其他熟人和親戚了。”

“先生記得您過去的家附近還有什么標志性的建筑物嗎?”司機耐心地問。

“我記得當時的縣立中學就在書院街，附近是東正街，附近的標志性建筑物就是城墻。可是現在城墻不見了。過去城墻四周還有大西門、小西門、北門、南門，我家就在南門上坡附近。”

“哦，南門上坡這個地方還在，但城墻早在解放初期就被拆除了。”司機說，“這樣吧，我把先生帶到一家賓館先住下。那里離過去的南門上坡處不遠。先生住下后再慢慢打聽尋找好不好?”

“只好這樣羅!”陳林想想只好這樣答應了。

于是，他住進了一家離南門上坡不遠的賓館。

經過幾天的游覽訪問，陳林終于記清楚了。現在的州委所在地和蘭花賓館，正是昔日的文山縣立中學和書院街和東正街的所在地。原來住在那兩條街的居民們都搬到哪里去了?又經過和許多老年人了解，才知道那兩條街的居民都在1959年“下放”到一個叫做“三角塘”的地方去了。通往“三角塘”也有公共汽車。他僅花一元錢就坐公交車到了三角塘。可是在三角塘一了解，許多人都不知道有一個名叫陳森的人，當然更不知道他現在的下落了。

在文山住了一個星期，陳林沒有找到自己的親人，有些傷感；但看到文山的巨大變化，也有些高興。過去在文山縣城常常看到穿著補巴衣服的人，赤著腳的人，向人要吃的穿的乞丐不少。現在穿補巴衣服的人沒有了，赤腳的人沒有了，乞丐也沒有見到。過去文山縣城連一個小小工廠也沒有，現在有了上億元的企業，而且不止一家。過去吃的水要從盤龍河里挑上來，一到雨季就得吃渾水。現在吃的是自來水，都是經過科學處理的自來水。他是個唯心主義者，信仰宗教。在文山期間，他還特別到了壽佛寺、大興寺、西華寺(三元洞)三個寺廟進香。他看到其他許多街道都有很大變化，變化得使他無法認得出來；惟有這三座寺廟，他還清清楚楚地認得出來。它們雖然都有很大變化，但屬于修建性的變化，原貌都還在，只是修繕得比過去好得太多了。從這里他得出結論：共產黨雖然是唯物主義者，不信神不信鬼。但共產黨是允許群眾信仰宗教的，是保護群眾的信仰自由的。他所以特別要到寺廟進香，是希望神保護他和他弟弟健康長壽，希望神能幫助他找到自己的親人。進香后，他感到有些安慰。

離開文山前夕，他給郵政部門留下一封信。信中說明他家1949年春原來居住的地址和他惟一的弟弟的名字和大體相貌。希望郵政部門幫助他尋找他弟弟的下落。一旦找到，他一定重謝。信中把他在臺灣的通信地址、電話號碼、傳真等等聯絡方式方法都詳細地留下了。

郵政部門收到陳林留下的信后很重視。認為：臺灣同胞把這個困難的事情委托給郵政部門，是對郵政部門的信任；幫助臺灣同胞尋找親人是自己該做的事。于是把這個任務交給郵遞員老李來辦。

老李從18歲開始做郵遞員，今年48歲，已有30年工齡。在30年的郵遞員生涯中，他曾經投遞過15封地址不明的信件，幫助過3對6位離散多年的親人找到了親人。這次接到幫助臺灣同胞尋找親人的任務后，他一邊完成正常的業務，一邊抽出時間訪問了許多老人。通過兩個月的調查了解，在2007年國慶節前夕，終于找到了陳林的弟弟陳森的確切下落。

原來，陳森早在1959年還沒有下放到三角塘時，就外出參加修公路，以后還參加過修建成昆鐵路。成昆鐵路通車后，他到蒙自尋找自己的親哥哥，沒有找到，就在蒙自結婚定居。現在蒙自一家飯館做老板。

了解到陳森的下落后，郵政部門立即打電話給陳林，把這個喜訊告訴了他。在電話中，陳林喜不自禁地流著淚激動地說：真想不到，這是我多年來收到的最珍貴的禮物!太謝謝你們了。明天我就搭飛機到香港，然后再從香港坐飛機到昆明，再從昆明坐飛機到文山普者黑機場，專門來文山謝謝你們……

本欄責編 阿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