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大陸“風水”研究的幾點思考

摘要：堅持辯證法，對古代“風水”理論進行揚棄，其中對人與自然的和諧等成分，正確地大膽肯定；分析其流傳的根源，避免假大空式地批判，從其內部分析其實質，用科學的態度剔除其錯誤的成分。

關鍵詞：“風水”，人與自然，辯證法

中圖分類號：G1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7387(2007)03-0090-03

“風水”問題是古人尋求人和自然“和諧”而萌發的，在其發展過程中摻雜了許多神秘而迷信的成分。八十年代以來，中國大陸掀起了《周易》熱，之后研究《周易》的人隨之多起來，研究《周易》義理者、研究《周易》象數者，既研究《周易》義理又研究《周易》象數者，打著《周易》的牌子為人算命者、為人看風水者也屢見不鮮。打開電腦，上網隨便搜索，就有上千個“風水”網站、風水預測公司，什么陰宅風水、家居風水，樓房風水，住宅風水，公司風水，辦公室風水，企業風水，樓盤風水等目不暇接，并且派別林立，各執一說，甚至相互詆毀。

然而，由于現代中國大陸把“風水”視為迷信，學術界對“風水”的研究多停留在空洞地批判層面，而對“風水”本身的各種復雜特性、內在體系沒有實質性研究，致使江湖術士對中國古代“風水”理論大加渲染，試圖把人們引向神秘，故而導致“風水”熱此起彼伏，也引發了民間“祖墳”爭端導致血案、官員為自己升官而勞民傷財的許多人間悲劇。我認為，學術不應該有禁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應該實事求是地、中立的態度深入“風水”理論內部，剖析其體系，繼承合理的部分，剔除其糟粕，找出滋生迷信土壤，尋找產生問題的癥結，讓人們心服口服地擯棄迷信。我研究《周易》多年，在“風水”研究方面積結了很多問題，陷入困惑為求解而苦惱，希望和學術界專家共同探討，下面就列舉幾個問題。

一、“風水”理論淵源問題

《辭?！氛f：“風水，也叫堪輿。舊中國的一種迷信。認為住宅基地或墳墓周圍的風向水流等形勢，能招致住者或葬者一家的禍福。也指相宅相墓之法?！薄掇o源》又說：“風水，指宅地或墳地的地勢、方向等。舊時迷信據以附會人事吉兇禍福?！痹缭谙惹鼐陀邢嗾顒印Ｒ环矫媸窍嗷钊司铀环矫媸窍嗨廊四沟?。《尚書·召詔序》云：“成王在豐，欲宅邑，使召公先相宅?！边@是相陽宅。《孝經·喪親》云：“卜其宅兆面厝之。”這是相陰宅，這就是用占卜的方式擇定地點。據說歷史上最先給風水下定義的是晉代的郭璞，他在《葬書》中這樣解釋“風水”道：“葬者乘生氣也。生氣，聚氣也。氣聚而后能生，不聚，則不能生也。……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為之風水?！鼻迦朔兑速e為《葬書》作注云：“無水則風到而氣散，有水則氣止而風無，故風水二字為地學之最，而其中以得水之地為上等，以藏風之地為次等?！币话泔L水可分為陽宅和陰宅兩大部分，陽宅是活人的居住場所，陰宅是死人的墓穴。風水是從古代沿襲至今的一種文化現象，一種擇吉避兇的術數；一種廣泛流傳的民俗。

“風水”屬于“術數”，而“術數”又是《周易》之分支，《四庫提要》日：“術數之興，多在秦漢以后，要其旨，不出乎陰陽五行、生克制化。實皆易之支源，傅以雜說耳?！边@明顯表明了“術數”乃《周易》的一分支。我不贊同有學者談《周易》對“風水”的影響，因為“風水”就是《周易》本身的一個分支，談何影響?假定說這雙“手”是張三的“手”，能說張三對張三“手”的影響嗎?不能。

中國古代“風水”理論多以“陰陽五行”、“四時五方”等為其理論支撐。“風水”因為從源頭上可以追溯到《周易》，故而其隨《周易》的冷熱而冷熱，隨《周易》研究的起伏而起伏，但是無論如何“風水”也不能和《周易》的《易傳》相比擬，因為《易傳》中天道、地道、人道對人類的影響將經久不衰，例如《易傳》中“自強不息”、“厚德載物”成為清華大學的校訓就證明其影響。而作為《周易》分支的“風水”理論將倍受爭議，定有其本身內在原因。

二、中國大陸研究“風水”的誤區問題

中國古代對“風水”的研究，留下了許多著作，《四庫全書總目》子部術數類關于“風水”的書目列舉了：《宅經》、《葬書》、《撼龍經》、《青囊序》、《青囊奧語》、《天玉經》、《靈城精義》、《催官篇》、《發微論》。

據專家統計：東漢時期有兩部較重要的風水著作，王景《大衍玄基》，參考不同門類的術數著作，把建墳造宅，堪輿擇日等幾類適合于實用的內容搜集編匯起來，成為一部綜合性的術數著作?！秷D宅術》是一部專門敘述陽宅風水的著作，并且繪有圖形?！秷D宅術》殘留下兩段佚文，內容是將住宅分屬五音，而人的姓氏也分屬五音，某姓適合于某宅。西晉名士嵇康曾寫過《難宅無吉兇攝生論》和《答釋難宅無吉兇攝生論》兩篇文章，力主宅有吉兇之分，人當信天道所存，順之則昌。同時提出應該修德積福，以成宅之吉，避兇免禍。唐、宋時期風水學說在社會上的影響極大擴張，很多著名的大儒都信奉其說。唐、宋時期的風水學說有一個顯著特點，即有關著述大量出現，遠遠超過了前代。自隋代蕭吉著《相宅圖》、《宅經》，到唐代無名氏的《相宅園地圖》、《陰陽宅相圖》，宋代佚名著《二宅賦》、《相宅經》、《宅髓經》等等，體裁多樣，內容豐富，后代風水著述慣用的以圖樣配合歌訣的格式也已經固定下來。而現存最早的陽宅風水著作《黃帝宅經》，經考訂已知是宋人假托黃帝之名而著，其序言中曾列舉《黃帝二宅經》、《李淳風宅經》、《呂才宅經》等宅經竟達29種之多，幾乎全部都是唐、宋時人偽托前人而著。

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當“風水”被國人不齒與淡忘，歐美等國學者卻對它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美國、加拿大、英國、澳大利亞、韓國、日本、新加坡等國學者都相繼對此作了專題研究，風水術在西方越來越走俏，國際性的風水學術會議也頻繁召開。一些風水方面的?？苍趪獯笮衅涞?。近年來，隨著建筑行業與生態環境學的發展，國際上又從新的角度審視風水與家居環境所具的科學性，風水學這門古老學科又煥發出新的活力。中國的香港、美國等國還成立了“風水”的研究機構，不僅風水師成為有前途的職業，而且風水學課程進入了歐美日本等發達國家的大學校園，例如：中華風水研究院皤港)、美國風水研究院(紐約)、歐洲風水研究院(德國)，近世國外在中國臺灣的影響下，日本還提出了相陽宅的八門套九星訣?，F代中國研究“風水”的專家、學者，也紛紛著書立說，著作有《風水探源》、《風水理論研究》、《風水與建筑》、《風水與城市》、《風水與經商》、《風水與人居環境》等等。許多專家、學者從建筑學、地理學、心理學、民俗學、社會學等角度研究“風水”。

當前中國大陸在研究“風水”沒有堅持辯證法，總的看出現了兩種誤區；

一種是研究者陷入了迷信的泥潭。研究者篤信鬼神，使“風水”蒙上了神秘色彩；對中國古代的風水理論唯心闡發，認為“風水”最重要的陰宅風水，其核心內容是所謂“氣感而應，鬼福及人”。即認為葬地中的“吉氣”或者“兇氣”可以進入死者的尸骨之中，由于氣類感應的機制，可給其家人帶來福佑或危害。即將先人遺骸葬在“風水寶地”，子孫便可以升官發財。對此，早在古代就有許多著名專家進行過批判，宋明理學家大多認為選擇墓地就是盡孝道。從其內部體系來說，古代先人“入葬”，講究“頭枕何方，腳踩何方”，請問：現在死去的人，火化骨灰放入骨灰盒，頭在哪里?腳又在哪個方向?對此某些研究者會大加演繹一番，然其研究沒有理解中國古代風水理論的真正內涵，給民眾以誤導，引導某些人為迷信大興土木，有些人為迷信耗巨資修祖墳，致使許多人陷入了迷信而不能自拔。此類研究者把“風水”當成了萬靈鑰匙，用風水分析預測國家大事，用風水通過替人選擇陰陽宅謀求升發財。

另一種研究者對待中國古代文化遺產風水理論完全排斥，其批判沒有讓人們心服口服，沒能真正起到弘揚科學、破除迷信的作用。而對其體系不做深入細致地研究，不了解其實質內涵，視其“純粹的巫術荒謬之言”、“嚴重威脅著人民的財產安全”、“禍國殃民”“研究風水是人民的恥辱”……空話式地批判，沒有說服力，致使許多清高的學者、專家避開對風水的研究，對于“風水”大有談之色變之勢，唯恐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這樣使民眾對風水更覺得好奇，也就越覺得其神秘，越容易被迷惑，更容易陷入迷信。

三、研究“風水”堅持科學態度，不能偏離《周易》主旨

我們必須以科學的態度對待中國傳統留下的風水術，實事求是地進行分析，其中關注人與自然的“和諧”等精華，應該傳承為大眾服務；分析其流傳的根源，避免假大空式地批判，從其內部分析其實質，用科學的態度剔除其糟粕?，F代風水的正途是“去粗取精，去偽存真”，這是世人對待文化應有的科學態度。

“風水”既然是《周易》之分支，其研究不能脫離《周易》的主旨，因為《周易》“易理皆德，八卦，皆主德：乾德健、坤卦順、震德動、巽卦齊、坎德潤、離德麗、艮德止、兌德悅。其德為正，即正直、端正。《周易·系辭》曰：“《易》之興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憂患乎?是故《履》，德之基也；《謙》，德之柄也；《復》，德之本也；《恒》，德之固也；《損》，德之修也；《益》，德之裕也；《困》，德之辨也；《井》，德之地也：《巽》德之制也?！笨梢?，《周易》的八宮卦，卦卦都是講的“德”。因此，研究“風水”不能以為己牟利為目的，“風水”本來就是人民擇居經驗及其延伸體系的總結，其多關注人與自然的和諧。

歷史上許多著名哲學家、思想家也研究過“風水”，例如宋代大哲學家朱熹曾考察墓葬的沿革，敘述了墓地選擇的方式方法，并且根據自己的理論，在生前就為自己選了一塊墓地，據文獻記載：“朱晦庵之葬，用懸棺法。術家云：‘斯文不墜?！∶D月三日，過湖州守孔應得，說文公初至劉夫人家，因為壽藏，叩之術家，有‘龍后堂’之兆由。一日，至麻龍歸，睹十木牌自山溪販至，問其所從來，以從唐沙鎮對，遂令導往，果得奇境?！钡撬J為擇風水寶地葬祖先，是為了盡孝道。朱熹本來不信風水之說，是因為葬先人的經驗改變了自己的看法，但是他主張不依靠某山某水之俗說，欲講究“拱揖環抱”，認為擇風水寶地葬先人，主要是為了“盡人之心”的孝道，而不在吉兇禍福。他指出：“圣人因作《易》，教他占，吉則為，兇則否，所謂‘通天下之至，定天下之業，斷天下之疑’者，即此也。及后來理義明，有事則便斷以理義。如舜傳禹曰：‘朕志先定，鬼神其必依，龜筮必協從?！炎约耍挥弥厝ゲ芳病！?《朱子語類》卷六十六)以上這段話的意思是，開始是圣人做《易》，通過占卜決定“為”或“否”，就是通過問占，以“通天下之至，定天下之業，斷天下之疑”；后來，人們掌握了義理，就以義理為根據，不去占問了，朱熹通過引用《尚書·大禹謨》舜告誡禹的話，以說明只要人先定志，即使鬼神也依于我，鬼筮必協從于我。

從當今中國現狀看，當前“風水術”還存在市場，因為即使在高科技的現代社會，知識和技術仍不能完全控制自然界和人事的變化，不能消滅偶然事故得到發生，不能使人擺脫生老病死和情感上的折磨，也不能預料突發事件的發生。不明白為什么有人出生在有權有勢、生活優裕的家庭，有人卻出生在瀕臨死亡邊緣的地方。有人生來就身心健康五官美好，有入卻是體弱多病四肢不全。有人一生常遇貴人，諸事風順，有人卻到處碰壁一生潦倒。有人是多子多孫壽終正寢，而有人卻是孤苦無依客死異鄉。有的人一生平安，甚至一帆風順，平步青云；有的人一生總是磕磕碰碰。有的人，前半生春風得意而晚景凄涼；也有的前半生屢經挫折而晚年時來運轉。有的人一個偶然的機會而飛黃騰達，也有人因一言不慎而墮入地獄。人們感到一種人力達不到的東西存在，而“風水”等其它術數就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一部分人的心理需求。當前在激烈的競爭中，有些人遇到困難、挫折、失敗，都歸結為自己居住風水的不好，甚至認為“祖墳埋得不好”，于是企圖靠“神仙顯靈”、“風水寶地”擺脫困境。因而如果對“風水”研究不加引導，就往往迎合某些人的心態，而偏離《周易》的主旨。

現代著名易學家劉大鈞教授說：“擴展到風水上，有句話叫“塋田不如心田”，選再好的塋田都不如心田好。”《周易》是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正像《橫渠易說》卷三中說：“《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故撰德于卦，雖爻有小大，及系辭其爻，必喻于君子之義?！比绻池澒傥劾舨粸槿嗣裰\福利，而企圖用“風水”的庇佑而逃避被共產黨執法部門、人民的審判，那豈不是妄想?研究“風水”的目的也是吸取中國古代傳統文化中的精華部分為人類提供舒適環境，剖析其中糟粕避開其對人民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