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書《周易》研習二十三年

摘要：本文回顧了作者研究帛書《周易》、撰寫出版《帛書周易校釋》二十三年的艱難歷程，彰顯了在學術研究中師友鼓勵、指點、切磋的重要性，說明了一位學人的成長凝聚了無數師友、專家、學者的辛勞。

關鍵詞：帛書《周易》；帛書《易經》；帛書《易傳》

中圖分類號：B2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7387(2007)03-0069-02

1973年11月19日到12月12日，考古工作者從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東槨箱內編號為“東57”的長方形黑色漆奩中發掘出土了珍貴的帛書《周易》。帛書《周易》大約抄寫于公元前168年之前。是迄今為止發現的最早的手抄本《周易》之一。具有很高的學術價值，乃國學之瑰寶，不傳之秘籍。

帛書《周易>包括帛書《易經》與帛書《易傳》兩部分。共計約二萬一千二百余字。

帛書《易經>由六十四幅卦圖、六十四條卦辭、三百八十六條爻辭，共計約四千九百三十四字組成。學術界又稱其為“帛書《六十四卦》”，或稱“帛書《周易》”。

帛書《易傳》包括《二三子問》、《系辭》、《易之義》、《要》、《繆和》、《昭力》等六種文獻，共計約一萬六千二百六十余字。其中《二三子問》、《易之義》、《要》、《繆和》、《昭力》五種文獻乃是佚書。《系辭》也有一些佚文。

1984年4月，得悉帛書《易經》釋文已經公開發表，我便一口氣從北京大學趕到北京五四大街文物出版社門市部，欣喜購得《文物》(1984年第3期)。研習帛書《易經》，愛不釋手，通宵達旦，徹夜不眠，孜孜砣砣，如飲甘露。同時閱讀張政娘先生的《帛書六十四卦跋》、于豪亮先生的《帛書周易》、韓仲民先生的《帛書周易六十四卦淺說》等研究論文。嗣后將研習帛書《易經》釋文的心得整理成冊，三易其稿，歷時十八個月撰成《帛書周易校釋》。1985年11月23日湘潭大學哲學系中國哲學史教研室油印面世征求意見。1986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將拙著納入出版計劃。《湖南新書目》1986年第24期第2版刊登了《帛書周易校釋》(經銷)征訂通知。為了比較準確、正確地研習帛書《周易》卦爻辭，我便推遲出版計劃，編纂了《帛書周易卦爻辭索引》。利用《索引》將拙著重新注釋校審一遍。

在摯友劉笑敢先生再三勸勉和陪同下，我拜謁了恩師張岱年先生，先生撥冗審定了部分稿件。再次拜謁岱年先生時，先生不僅詳細介紹了國內外研究帛書《易經》的各位專家以及他們的研究進展，并且勸勉敦促我將比較滿意的部分盡快出版，以便搶占學術先機。當我說明有些地方的注釋尚無把握、并表示不愿過早出版，意欲等待老專家的專著面世后，充分吸收學術界的研究成果再出版時，岱年先生沉默了片刻，深情地望著我，慢慢地說了一段讓我終生難忘、終生受益的話。他老人家說，一個人有十條意見，這十條意見中有六條意見是錯誤的，有四條意見是正確的，這個人如果不加篩選地將這十條意見全部發表出來，想一想，人們會如何看待這個人的意見，反之這個人如果將他那六條錯誤的意見剔除出去，只發表他那四條正確的意見，想一想，人們又會怎樣看待這個人的意見呢。臨別時，岱年先生把我呈送給他老人家的稿件交給我。岱年先生不僅修改了拙著，而且還留下了眉批：“功夫較深。文言虛辭宜少用。”

恩師邱漢生先生從百忙之中擠出時間審定了全部稿件，并為拙著題寫書名。恩師邱漢生先生在視力幾乎失明的情況下不僅審讀了全部書稿，而且就書的體例作了具體的籌劃和指點。此前，漢生先生與宣民先生應陳谷嘉先生、余明光先生的邀請，先后傳道授業于湖南大學岳麓書院和湘潭大學歷史系。授課之余，漢生先生與師母用了一天時間接見我，詳細地詢問了我的家庭情況和學緣、業緣，當我談到讀了唐文治先生的易學專著《周易大義消息》一書之后，先生特別高興地告訴我，文治先生是他老人家的先生。當時我高興得差點跳起來了。臨別時，漢生先生問我是否寫有論文，并囑咐我將我的論文送給他。因我沒有準備論文呈送，情急之下，我便到岳麓書院思想文化研究所資料室找到了幾篇已經發表的易學論文呈送給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又用了一天時間審讀我的論文。嗣后，師母把我再次引到恩師下榻的賓館，我專心聆聽漢生恩師傳道授業解惑。漢生恩師精湛的學問、崇高的道德、祥和的顏色、悅耳的話語，令我感佩不已，至今不忘。

恩師羊春秋先生審定全部稿件之后寫下了“發前人未發之覆，睹今人未睹之秘”的贊語。恩師鄧潭洲先生與肖艾先生審定了部分稿件。都給予了極高的評價。學術界的前輩在對拙著給予極大褒獎的同時，也提出了不同的學術見解。如恩師潭洲先生認為剝卦的剝字不宜釋為剝人皮，古代沒有剝皮之刑。

為了讓學術界更加了解帛書《易經》，我撰寫了5萬余字的《帛書周易校釋·前言>，從四個方面闡述了帛書《易經》。一、爻畫與“河圖”“洛書”。二、卦體與重卦之說。三、卦序。四、卦名、卦辭、爻辭。恩師李學勤先生審定全書之后寫道：“帛書《周易》的發現，打開了《周易》研究的一個新境界。帛書的抄寫約在漢文帝初年，而本子的形成還要更早，這是我們迄今能夠看到的最古的《周易》本子。帛書有經有傳，與通行本有很大差異，對于研究《周易>一書的淵源傳統有極重要的意義。同時，如鄧球柏同志在《帛書周易校釋》中所說：‘卦名、卦辭、爻名、爻辭中與通行本不同的字是研究古文字、音韻、訓詁以及研究春秋、戰國、秦漢社會的物質生活、精神生活的極寶貴的材料。’《帛書周易校釋》這本書，正是要通過帛書這個《周易》古本去探索‘原來義蘊’，兼及古代社會物質和精神生活的研究。作者工作的特點是，直以帛書經文為主，把通行本和后世傳注只放在參考的地位。這樣，他對《周易>的解釋自然與前人迥然不同。當然，帛書與通行本比較，不一定帛書總是更好，而且異文大多數是文字的通假，但這究竟是前所未見的古本，對研究《周易》有重大啟發。這—點，凡讀過鄧球柏同志這本書的都會感受到。書中的前言也值得推薦。這篇前言長達76頁，實際是—篇涉及多方面的學術論文。鄧球柏同志對學術界的一些見解，提出了新穎的意見，是關心《周易》研究的學者都應一讀的。”《帛書周易校釋》的公開出版，凝聚了張岱年先生、邱漢生先生、李學勤先生、黃宣民先生、羊春秋先生、鄧潭洲先生、肖艾先生和責任編輯熊治祁先生、李建國先生的心血。

拙著面世后，收到了不少海內外專家學者熱忱洋溢的來信。恩師戚文先生來信贊譽《帛書周易校釋》“簡直是破千古之謎”，在勖勵有加的同時也對書中幾行字的解釋提出了不同的學術貝解。

1992年由李學勤先生寫序、付舉有先生、陳松長先生編著、湖南出版社出版的《馬王堆漢墓文物》公布了帛書《易經》的12幅圖版和帛書《系辭》的圖版與釋文。于是我立即對照帛書《易經》的圖版校定釋文。之后便著手研習帛書《系辭》的圖版與釋文，二年之內完成了帛書《系辭》的校釋工作。

嗣后，陳鼓應先生主編的《道教文化研究》與朱伯岜先生主編的《國際易學研究》先后公布了張政娘先生、陳松長先生、廖名春先生、池田知久先生、黃沛榮先生等專家的全部帛書《易傳》釋文。承蒙摯友余明光先生的厚愛，他在在第一時間內將1993年8月出版的《道教文化研究——馬王堆帛書專號》贈送給我。于是我又認真研習新公布的帛書《易傳》釋文，認真拜讀張岱年先生、高亨先生、嚴靈峰先生、饒宗頤先生、李學勤先生、龐樸先生、張立文先生、池田知久先生、陳鼓應先生、陳來先生、王博先生、廖名春先生、何介鈞先生、陳松長先生、劉大鈞先生、黃沛榮先生、林忠軍先生、王葆(王玄)先生、邢文先生等專家的研究成果，于1995年完成了帛書《二三子問》、《易之義》(或稱“《衷》”、“《易贊》”)、《要》、《繆和》、《昭力》的校釋任務。1996年將帛書《易經》與帛書《易傳》的全部校釋收入《帛書周易校釋(增訂本)》公開出版。

1990年至2007年應恩師戚文先生邀請，我為蔡尚思先生主編的《中華易學大辭典》撰寫“帛書《周易》辭匯卷”，在撰寫辭條的過程中我又進一步研習帛書《周易》，日積月累，不斷修訂拙著，于2002年出版了《帛書周易校釋(修訂本)》。

承蒙恩師文選德先生厚愛，將我調來長沙學院工作。自2004年來到長沙學院之后，有幸閱讀帛書《易經》與帛書《易傳》的全部彩色圖版。三年來，一有余暇，我便研習帛書《周易》彩色圖版，校訂釋文。尤其是今年春節前夕，恩師戚文先生寄來了《中華易學大辭典》的帛書《周易》辭匯卷，囑我“負責最后定稿”。春節期間在審定大辭典附錄《帛書周易釋文》時，日夜研習圖版，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發現帛書《要》的釋文遺漏了“筮而知吉與兇”一句重要的話，而又衍出了“【知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實際上這一句話上下文連起來釋文應寫定為：“夫子曰：德博而位尊。筮而知吉與兇。【順于天而應于人】鮮不及。”因而再次深感學術責任之重大。便下定決心向各位新老專家請教，再用十年時間精益求精，校訂釋文，充分吸收學術界的研究成果，撰寫一部既能真正體現古圣先哲之本義，又能反映二十一世紀中華民族易學研究真實水平的《帛書周易詮釋》，以報答黨和人民的養育之恩，以報答學術界許多老專家學者的誘掖教育之恩。為了更好地詮釋帛書《周易》，目前我正在準備完成長沙市科技局2006年立項的重點科研課題，研制《長沙馬王堆漢墓帛書周易數據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