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窗子照在勃朗寧手槍上,在格里特臉上映出慘白的金屬光澤,使他原本籠罩在陰影下的五官也變得依稀可見。院子里的木門被大風吹得“吱吱”作響,格里特看著黑洞洞的槍口,“明天就要結果那老家伙的命”,他想。然后,他把槍平放在抽屜里,鎖上,聽到清脆的“咔嚓”一聲,才起身去睡覺。
這些天他被這把手槍攪得心煩意亂。每每晚上決心一定要干掉沃斯那家伙,替父親報仇,然而第二天清早握著槍出門的時候,看到他的弟弟和媽媽,卻又不禁躊躇起來,他不得不考慮他們以后的生活問題,這個已經搖搖欲墜的家庭少了他是絕對無法支撐下去的。
他又想到了父親的死,要不是喬寒叔叔,他還一直蒙在鼓里,以為他的父親是死于意外呢。在礦井塌方前,父親和沃斯沿著井繩就要爬出來了,可沃斯害怕井繩斷裂,便一腳把父親蹬了下去。沃斯活著出來了,父親卻被永遠埋在了井下。想到這,格里特就覺得沃斯該千刀萬剮,而又苦于沒有證據。但這支勃朗寧手槍可以干干脆脆地結果他的命。
撿到這支手槍也意外得很。那天收工回來穿過小樹林時,格里特瞥見草叢露出半截皮套子,過去打開一看,竟是一支銀色的勃朗寧手槍!他的心跳得厲害,看四周沒人,急忙把這家伙揣在懷里,又故作平靜地走回家中。過了些日子,便聽聞警察局的一名警官丟了槍,四處貼了懸賞告示,格里特于是更加擔心那把槍,鎖在抽屜里,隔三差五就拿出來看看。這段時間里他茶飯不思,家里人問緣由的時候,他便隨口搪塞幾句,家人也沒在意,他們都在為生計問題忙得不可
開交。
在他決意要干掉沃斯的時候,正是他撿到這把槍一個多月后。他緊緊地握著那柄槍走到礦上的時候,已是渾身冷汗了。然而當他向礦上的人打聽沃斯的去處時,卻被告知沃斯早在一個多星期前得急病死了。這出乎意料的結果著實讓他高興了一會兒,他那只扣住扳機的緊繃的手,從衣袋里抽出來,垂在腰間,臉上露出不易覺察的如釋重負的微笑。他于是轉了個身,準備按照告示上所說的去交還那把槍,說不定還能領到那筆不小的賞金。
然而半路上,他卻又見著一隊警察正滿街貼著通輯令,不少人駐足圍觀,他們的臉上冒出驚駭的神情。格里特在通輯令前立住,上面說這座城市里有一家銀行和一家珠寶行被搶,死了三個銀行的工作人員和兩個珠寶行里的營業員,警方懷疑,兇犯是用上次警察局丟失的那把勃朗寧手槍干的,要大家小心提防。 格里特在路上立了好半天,假如他去交還那把手槍的話,那些警察說不定會把他當疑犯抓起來,這樣局面就不可收拾了。他立即轉身朝家里走去。
搶劫案害得他騎虎難下,他被這把勃朗寧手槍的歸宿問題攪得心神不定,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家里的經濟狀況也每況愈下,他每天要干十幾個小時的苦工,回到家還要為這把手槍傷腦筋,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著。幾天后,街上的告示又出來了,說那把警察丟失的勃朗寧手槍已經找到了,作案的人和那把槍并沒有什么關系。他們只不過是用這種伎倆引那個疑犯上當?!叭ゾ炀种挥兴缆芬粭l。”格里特想。但是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格里特居住的城市又接二連三地發生各種奇怪案件,這讓警察大為惱火,他們封鎖了車站,街上巡警的目光在人們身上游移不定。警察們開始在每個區挨家挨戶地搜查,捕捉每一點蛛絲馬跡,格里特覺得這把槍終究會被查出來的。家里已經陷入入不敷出的境況,憑現有的積蓄,看來支持不了多久了。格里特下了決心,用剩下的大部分的錢替自己買了份保險,并在受益人的那一欄填下他的母親和弟弟的名字。保險辦理妥當后的那天晚上,他帶著那把勃朗寧手槍,來到荒僻的沙灘上,他在計算需要多少時間來把那槍扔遠一點,他需要計算好射擊的位置,能讓偵查現場的警察斷定這不是自殺,而是他殺,他想著他的母親和弟弟拿到那筆不菲的保險金后的美好生活……他扣動了扳機,槍中傳來彈簧清脆的響聲——“啪!”他等待著撕心裂肺的痛苦,然而——痛苦并沒像預想中的那樣來臨,只是有一個什么小東西打在他身上,落到了地上。他俯下身去找,原來是一顆紅色的塑料子彈。格里特愣了一會兒,將那支銀色的勃朗寧手槍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肆無忌憚地笑起來……
(指導教師周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