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遷地:西藏拉薩
變遷見證:
張鷹 1973年到達拉薩,他三十多年在拉薩生活,就伴隨著拉薩的變遷。
范久輝 2003年到現在一直漂在拉薩。他漂在拉薩的這段時光,恰是拉薩從純戶外走向泛旅行的轉變。
變遷感言:
評述屬于親歷者。親歷的變遷融在細節,顯現真實的本色。

1966年的布達拉宮前還是一片天成,對面的河里還是當地人洗衣、洗頭發的地方。(攝影/段宏)

到了2006年,火車通達拉薩,布達拉宮前建起了寬闊的廣場,廣場上除了城市雕塑,還建了一排音樂噴泉。而布達拉宮本身,被燈光照射得通身發亮,顯現著與時俱進的氣質。(攝影/巴戈)
Before
張鷹:當時的拉薩實際上就是指八廓街。新建的人民路(即現在的宇拓路)從琉璃橋以西不過二百多米,由區政府大門北拐到布達拉宮左前方是西藏革命展覽館、拉薩郵電局(現在的郵政大樓),布達拉宮下是一大片破舊不堪的民房(當時的雪村,現已遷址雪新村)。雪村前,一路之隔就是勞動人民文化宮(現在的布達拉宮廣場),算是當時拉薩人主要的活動場所。上世紀70年代初,大昭寺前還只有一個狹小的街道,當年面對大昭寺的公主柳已成為一根干枯的枝桿聳立在一個方形的建筑物內(現在已被保護起來)。公主柳前的唐碑早就成了朝佛人膜拜的圣石,石碑上已經是千瘡百孔,無數個大小不同的小坑是信眾們用石頭長期敲打出來的,說是取其石灰食用可帶來福運(現在也已被保護起來)。

那時的八廓街沒有現在這么多的商鋪,而且多是尼泊爾商店,我剛進藏就住在八廓街東南角原藏政府官員蘇康家族庭院的樓上(瑪吉阿米的對面,現在已改造成商場)。我對當時八廓街的情景還記憶猶新,那時轉經的人并不多,主要是老人,每天天不亮驢幫的鈴鐺聲總是把我從夢中喚醒,他們是來自鄉下賣牛糞的驢幫,當時拉薩居民用的燃料就是牛糞。
上世紀80年代初拉薩還沒有什么游人,人們除了星期天上街轉轉,順便買點生活必需用品之外,平時就很少上街,現在回想起來,其情景就像鄉村趕集一樣。
第一次意識到拉薩成為旅游目的地還是上世紀80年代后期,那時西藏經過“文革”動亂,各寺廟開始恢復宗教活動,各地藏族信眾云集拉薩轉經朝佛,尤其每年冬季大昭寺前和拉薩周圍住扎著一片一片來自牧區各地朝佛人的帳蓬,有人形象地稱其為吉卜賽部落。這之后外國游客開始慢慢多起來,他們主要感興趣的是布達拉宮、八廓街以及當地的節日習俗,雪頓節是當時游人最多的時候,這時內地人大多是以公差的名義來西藏看看,也有文化人開始迷戀上西藏。90年代以后,拉薩的游人中內地人開始多起來,各種各樣專業的旅行裝備在拉薩街頭越來越成為風景。
范久輝:一到拉薩,看到了傳說中的布達拉宮,可能是在內地看高樓大廈看多了,也不覺得它有多雄偉。布達拉宮前面的北京路坑坑洼洼的。布達拉宮后面的轉經道基本上被小商販占著,充斥著買賣的吆喝聲,它的周圍也被鋼筋水泥的商鋪圍著,在東側還有一個巨大無比臭哄哄的菜市場,這些都與周邊轉經的藏民虔誠的目光形成了怪異的對比。那時的布達拉宮門票剛漲價,漲到100元了,里面的金頂多花十個大洋就可以上去,現在已經不能上了。
當時背包客住的地方主要集中在拉薩市的東邊,那里有三個著名的旅館:吉日、八朗學與亞賓館。從布達拉宮沿著北京路往東走,時時遇見背包族,由于背包太大,把他們的身軀擋住,從背后看他們,就好像一個長著兩條腿的背包怪物在行走。走到前面,他們十有八九會一手拿著《藏地牛皮書》,一手提著裝滿食品的塑料袋,行色匆匆。

After
張鷹:掐指一算,我在拉薩已經呆了35年。感覺拉薩的變化之大無論在哪一方面都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過去所謂的拉薩市是指人民路的一個百貨商店、一個副食品商店、一個五金商店、一個書店、一個理發館、一個浴池、一個食堂。每個星期天人最多的地方是郵電局,當時與內地家人聯系的惟一方式就是書信。不過在上世紀70年代,對大部分中國人來說,也只有憑借書信來聯絡親朋之間的情感,更何況我們在當時是身處數千里之外的西藏。那個時候西藏人的生活狀況簡單得無法再簡單,一年到頭主要的副食就是大肉罐頭、白菜、卷心菜、蘿卜。西藏人從內地回來手提肩扛的全是蔬菜水果之類,為逃過民航超重限量而想盡花招。
范久輝:即使天天在拉薩,也會感覺到拉薩的變化,雖然不能用日新月異來形容,但也是邁開大步向前走。老城區的房子不停地在拆,街道在不停地翻新,布達拉宮也在不停地維修,金頂再也上不去了。當然,變化最大的是在2005年到2006年,以布達拉宮為例,2005年的40年大慶,把它的廣場重新改建,廣場前的北京路鋪上了花崗石,廣場的花園種上了花,還弄了一排音樂噴泉。

越待得久,就會發現拉薩越來越缺少“圣城”的意味,越來越功利了。門票不停地在漲,2006年,布達拉宮的門票傳聞要漲到300元。藥王山轉經道原來是不要門票的,現在要10元了(打電話問旅游局,女性局長說,藏族也是要收門票的,不過,他們是月票,其實我們心中全知道,這只是針對游客的一種變相圈錢)。查拉如普石窟漲到25元,扎耶巴寺要收25元的門票等等。街上又多了一群假喇嘛,不停地攔住你,用結巴的漢語說,“施主,寺院化緣,請隨喜”。
Attitude
了解拉薩的人可能都知道文成公主以羊馱土填平拉薩中心泥塘建起大昭寺的傳說。拉薩本身其實就是一部遠在天邊的傳說,是路,是走在路上的旅行者將這座圣城與凡塵拉近了距離。
拉薩的變遷就是最典型的由家園而為戶外天堂的版本。歲月是變遷的容器,可見的只不過是變遷中的載體。歲月中的人,歲月中的城,變遷是惟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