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行進曲

夜色空明，濾去復雜，于幽幽之中展開無邊際的空間，等待肯于探查的人去發現。

最奇美詭異的黑夜體驗是那次從石渠到馬尼干戈。單車而行，夜色漸暗，四周由青灰轉為靛藍，直到星星閃。偶爾迎面來的拖拉機亮著大燈晃得眼花，錯身而過之際看得到車后擠滿的藏民，聽得到他們大聲地歌唱。明亮之后是更加的黑暗，突然，一陣雷聲由天邊直滾過來，緊接著，在天與地交接處幾道閃電逐一炸開，雪亮的天空映現出群山起伏的輪廓。大風在大雨之前來臨，車身有些飄搖。巨大的雨滴隨之在車燈照耀之下斜著飄來，不應說是“飄”，應該說是擊打而至。越野車仿佛諾亞方舟在汪洋中起伏，我用力抓住吊環，緊盯前方，忘記了夜色，只凝視著車燈能照亮的那一小塊：只要車在路上，我就是安全的。

夜色中的馬尼干戈縣城看不清東南西北，在十字路口我們發現了一家燭光餐廳，和著風雨一起推開木門沖進去，一片昏暗中只見燭光亂顫。一位婦女背著個孩子站在燭光之后靜靜地看著我們，在整個就餐過程中，除了從廚房端菜上來，她就站在廚房與餐廳之間的門口的燭光照程之外，靜靜地看著。而那背上的孩子居然沒哭鬧過一次，就那么眼睛亮亮地一直地看著。氣氛如此詭異，以至當別人推門而入引來一陣狂風時我驚叫狂跳起來，把全屋的人都驚得魂飛魄散。或許在那個狂舞瞬間，我更像一個詭異的怪物在作祟？

其實，多數的恐怖是緣于對茫茫黑夜的不確定而展開的想像。那一次走滇藏線，然烏到波密段正在修路，只晚間放行。然烏鎮上大吃一頓之后，乘著夜色來臨之前的最后微光上路。正值雨季，一路過來流言蜚語盛行，不是塌方就是泥石流，所以走夜色之前就積蓄著恐慌在心里了。

出城之后沿著惟一的路前行，一路伴著急流聲。開始還能集中精神，試圖觀望車窗外黑夜中的景致，還能激動于滿天星星之近，偶爾什么動物從樹林中跳躥開去也還惹得驚呼一陣。漸漸地倦意襲來，所有觸覺關閉，全身心都沉入了睡意的黑色中，一時間酣睡無憂。

突然，一聲驚叫在耳邊炸響，好好地驚吼什么呢？原來剛剛下過一場雨，雨水匯成河從山而降沖過了路面。我身邊這位同學突然睜開眼，看到一片漆黑包圍中車窗外全是濺起的白色水花，以為車陷水澤國里命將不保，哪里還顧得其他，若不是車及時登陸為安，他早就打開車門獨自逃命去也。

黑夜和白天等量，然而因為黑色的特殊氣氛而先自染上了一層神秘色彩，所以發生在黑夜里的故事也平地多了些生動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