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有傳奇色彩的西王母與天、地、人、神構成了復合的文化團塊,給后世提供了妙想遷得的靈感。
一、西王母是原始部落的首領
西王母在《山海經》中有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發戴勝(勝,玉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西王母梯幾而戴勝,其南有三青鳥,為西王母取食,在昆侖虛北?!渡胶=洝ず缺苯洝吩⒃疲骸坝钟腥泺B主給使”。而《河圖括地象》則云:“有三足神鳥,為西王母取食”?!渡胶=洝ご蠡奈鹘洝分杏小叭嗣婊⑸?,有文有尾,皆白之處,其尾以白點駁……有人戴勝,虎齒,有豹尾,穴處,名曰西王母”。
《山海經》所記之“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的西王母形象,是一副人面虎身而又拖著豹尾的半人半獸形象,而“善嘯”也正是猛虎的一大特征。這應該是西王母神話之最初的(原始)的西王母形象。所謂“司天之厲及五殘”,既然其狀如人,為什么又會虎齒豹尾?很明顯,在一個盛行女巫除害的母系氏族社會里,虎齒豹尾的服飾當然最具有威攝的神力。按郭璞注《山海經》的說法,即“主治災厲五刑殘殺之氣也。”這是說:西王母乃是一位執掌司法與刑罰之大權的女神;它生動地折射出它的社會歷史背景,乃是母系女權社會,應在距今萬年左右的新石器時期。原始神巫曾經是部族的首領,他們既有勇力,又有智力,常常通過裝扮部族的圖騰神靈來傳達“神靈的旨意”。借助于此,他們能夠“呼風喚雨”,能夠帶來戰斗的勝利和豐收的喜悅,能夠驅逐一切疾病和災禍,當然,也從而獲得部族的生殺大權。正因為他們具有半人半獸的雙重身份,所以被稱作是人類早期文明的“最大的演員”。
《山海經·西次山經》中為西王母取食的三青鳥,赤首黑目,各有其名:叫做大、少、青。三青鳥并不常侍主人(西王母)左右,而是另有棲息之所,名曰“三危之山”,山上有食人之獸,“其狀如牛,白身四角”。還有“一首而三身”的怪鳥,“其名曰鴟”。據此,能與食人猛獸與怪異之鳥和平共處的三青鳥,絕非馴良的禽類。只有力大而搏擊長空的猛禽,方能供具有虎豹之威力的半人半獸神西王母驅使。
從字面上看,西王母大體上是個人樣兒,但實際上是一個洞居石穴,形狀怪誕,口生虎牙,長尾如豹,長嘯如吼,頭發蓬亂,戴著首飾的人獸合一、神魔型態的大怪物。
《大荒西經》西王母的原型是虎,“有紋有尾,皆白之處,”還是一只白虎(也有可能是豹)。說明,在那樣一個荊棘遍地,兇獸為虐,烈日炎炎的環境里,西王母大智大勇,敢作敢為,無疑表現了人類最初的生存意識和生存欲望。
如上所述,細加推敲,筆者與《昆侖山探尋西王母古國》中所述略見相同:
(一)西王母是人,不是神,也不是獸;
(二)西王母蓬發飄飄,善于打扮,精通唱歌和舞蹈,很受尊敬和崇拜;
(三)戴勝即佩戴玉器飾物,說明愛美是人,特別是女性的天性;
(四)西王母用虎齒豹尾的裝飾強化自己的威嚴,帶有某種圖騰示范的性質,就有威懾權威象征。
二、西王母為神是道教編造的
略如上述,昆侖山上的西王母,是一位執掌刑罰、懲兇濟善的首領,展現了母系女權社會婦女的尊嚴和風采。大約到了春秋戰國時期,西王母神話已自大西北的昆侖山系流行到了中原地區,及至秦漢以降,便逐漸流行至黃河、長江兩大流域的廣袤地區。東漢以降,新興的道教編造新的神話,說“神人西王母者,太陰之精,天帝之女”,位極神壇,是為“九靈太炒龜山金母”,“三界十方女子登仙得道者,咸隸焉”。
與上述種種變化相適應,西王母的形象在自然、社會、意識三種視角中也發生了變化。在《神異典》中則說《山海經》所描繪的虎首人身、豹尾篷頭者,絕“非王母真形,乃是其使者白虎神”,王母真形端正美麗,恰如三十許姣好少婦;《焦氏易林·臨第十九之履》所述,“駕龍騎虎”:“駕龍騎虎,周遍天下,為神人使。西見王母,不憂危殆?!蔽魍跄革@得雍容平和,與《穆天子傳》所載相關連。書曰周穆王駕著赤驥、盜驪、白義、山子、渠黃、華騮、綠耳等八龍駿馬,“巡幸西方,會西王母于昆侖山瑤池之邊?!蔽魍跄溉蕫鄞蠖?,宴席間同穆天子吟詩歌謠,一副“我惟帝女”的懿態,絕無虎狀豹氣。這和班固《漢武帝內傳》里的西王母形象更為接近。班固在書中將東方朔和董仲舒列入王母東臨漢武帝時的侍臣,似乎更顯得言詞確鑿:“七月七日夜,二更時分,西南如云白起,近聞云中簫鼓之聲”。西王母“頭上太華髻,戴太真辰嬰之冠,履玄之舄,視之可年三十許,修短得中,天姿掩藹,容顏絕世,真靈人也”。西王母從部落首領已脫胎換骨成為仙風道骨的玉帝之女了。迨到玉皇大帝信仰興起,道教又把西王母送上天庭,做了玉皇大帝的掌宮皇后(漢代人為西王母找到的另一位配偶,叫做“東王公”)。西王母神話在流傳的過程中發生的上述種種變化,微妙地反映了母系制度轉變為父系制度以后,男權社會對婦女的態度發生的變化。
綜上所述,從文化層面反映了這樣幾點:
(一)西王母影響之大,波及之廣,揚名之盛無不與華夏民族頂禮膜拜,賜求福澤心理上的認同有關;
(二)西王母首先是德高望重的古羌女王,其次是圣潔至誠的仙人,最后是天地合一的精靈;
(三)西王母是凝聚了華夏精神的東方美神,而西方美神維納斯只是一座斷臂雕像;
(四)西王母被推向“圣人、真人、仙人”至少證明,華夏大地崇敬供奉的西王母祠、西王母廟比比皆是。
但是,上述種種變化,雖然扭曲了產生于上古社會的西王母神話的個性,然終究改變不了母系社會女權制度賦與西王母女神形象的性格發展邏輯。這種角色的轉換,至少表現了西王母不同尋常的神秘和魅力。
(作者單位:青海省湟源縣文化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