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劇事小，階層事大

聽說我們的電視臺也要播放美劇《越獄》了。不過，恐怕該劇的死忠粉絲們并不會對此叫好。

去年，電視臺引進的美劇《瘋狂主婦》的暗淡收場就是明證。這部在高學歷人群中大紅大紫的電視劇，不幸“勇奪”海外引進劇收視率最低的“桂冠”。

招攬不來觀眾的主要原因是傳播土壤發生了改變，這類電視劇原來只能通過網絡觀看，現在不用上網也能看了，因此，附加在電視劇之上的“文化貴族”光環也就隨之消失了。也就是說，它已經不再只屬于少數人了，它屬于大多數人了，誰都可以討論“上一集的內容是什么”、“你看到第幾季了”這樣的話題了。

初次聽說《越獄》是在同學聚會上，大家寒暄之后無話可說，便開始互相打聽最近的娛樂活動。

“我最近看《越獄》。”某同學說。

另一同學湊過來：“我最近看《武林外傳》，風情萬種的佟掌柜。”

結果，同學們都對后者表現出了無窮的不屑：看電視劇不看說外語的，你還算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嗎？

聽說該同學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回去以后，讓家里的電視歇了好幾個月，除了用電腦，就是聽收音機，還只聽中國國際廣播電臺。

美劇在中國流行是從大學校園開始的，大量掌握計算機技術的人在這里快速搜索到免費的網絡資源，打著“學英語”的幌子看電視劇。

一些人認為，中國沒有貴族階層，要想貴族起來，就必須受教育。這樣一來，大學時期形成的文化習慣和偏好，自然也就成了階層生活方式的一部分。

很多人在工作之后，仍會保留著看美劇的習慣，但由于脫離了在校時那豐富的網絡資源，在網上看美劇變得成本高昂。

于是，他們開始從路邊小販手中買碟，回家在DVD上體會文化貴族的階層歸屬感和優越感，并且，把關于美劇的話題帶到辦公室，有意無意地表達或泄露，他們的文化品位背后的階層歸屬。

看電視劇事小，喪失階層身份事大，因為“大師們”已經調查得出這樣的結論：參觀博物館，聽音樂會，閱讀等文化實踐以及藝術方面的偏好，都與教育水平密切相聯，其次與社會出身相關。

所以，眼睛瞥的是電腦顯示器上金發碧眼的主婦們聊著美國生活，還是瞅著電視機屏幕上一群古裝打扮的“空中飛人”過招，耳朵是在極力分辨《friends》里的俚語笑料，還是在聽著南腔北調的中國方言喜劇，都是極為重大的事情。

毫無疑問，在階層結構逐漸清晰的時代，每一個人都在拼命地抓住一些標簽，將自己與更低一層群體區隔開來，而向更高的階層靠攏。

除了財富、權力和地位等硬性指標，趣味正在構筑著不同的文化空間，從而確認某些人的優越性，將他們所期望的社會差異穩固下來，安撫著這一場默默無聲，卻改天換地的階層劃分運動中每一顆激蕩不安的心。

在報紙雜志競爭白熱化的階段，紙質媒體曾經孜孜不倦地告訴讀者：閱讀是怎樣地區分著讀者的身份，以至于只要閱讀一份橙色的報紙就可以步入精英人士之列。

或許也會有一個電視劇區分階層的時候，那時的廣告詞再也不是：“該片情節跌宕起伏，人物關系錯綜復雜，引人入勝”之類，而是：“看某某某劇，品味人生極致感受，更符合您的尊貴身份。”

當一部分人拼命地要將美國舶來的電視節目小眾化、精英化，使其成為階層標簽的時候，也有一部分人逆階層而動，熱衷于當文化的二道販子，將自己所能得到的前沿文化改頭換面——將外國面孔換成中國面孔，一路熱銷。

比如，《sex and city》的中國版是《好想好想談戀愛》，真人秀《The Apprentice》在中國的仿制品是《贏在中國》，模仿《兩桿大煙槍》的《瘋狂的石頭》更是紅透了2006年，幾乎成為閃耀在中國影壇的“希望之星”。

黃卓生摘自《望東方周刊》2007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