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風搖響我的法鈴,千里之外
讓我從星光的縫隙里走來
風雨輪回的秋天,讓我走進
千百年來淚水浸濕靈魂的畢摩經書
我是遠方森林的主人,我看見
頭戴法帽身著披氈的畢摩
雪片似的咒語翻過唐朝,降落在
巨龍出沒的博什瓦黑
風吹拂在博什瓦黑,一扇窗戶打開著
風吹草動的瞬間,我失散千年的母親
在那里梳理著她那濕潤而發青的長發
還有,釋迦牟尼與眾神領著各自的
河流,面向百孔千瘡的大地播灑圣水
在那里,畢摩坐在人間的高處
向天,左手揮舞著法扇
向地,右手晃動著柳枝
串串咒語降伏了頭頂的雕
溫順了前方的狼……
讓騰空而舞的巨龍跟隨詔王
浩浩蕩蕩巡視圣火燎烈的彝鄉
而在博什瓦黑,我看見
犀牛與虎、麒麟和馬都是畢摩的坐騎
鷹盤旋在空中,畢摩不時舔著燒紅的
鏵口……火紅的鏵口似利劍
拼殺在那里,下面橫躺著
一具永遠的尸體——
我們無法面對,卻唱著千年的挽歌
我們無法抵達,無法抵達肉體親吻
鋼火的彼岸
我們無法回到遙遠的過去
再現代的手機也無法撥通昨天
但在今夜,我看見
南詔國的畢摩靜靜地坐在博什瓦黑
仿佛一團經久燃燒的火焰
溫暖著藍眼睛、黑眼睛的我們
而我們卻躺在錢袋里,一睡
就睡過了煙霧迷茫的唐朝
在路上
取把野草點燃在門檻前……
母親說:“風雨人間,惟有畢摩看得清
招得回我們的魂影。”從小我就在
畢摩的誦經聲中飄來又飄去,卻常常把
古老的鍋樁視成迎火而立的問號
而今我問過鷹,鷹總是帶著我們最初的血源
離我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的迷惑像披氈
——披上它,盡管天堂到人間
中間只隔著一道門檻。其實,門檻是
畢摩的門檻。回首望去,祖輩們像一層層
風雨剝落的筍皮——我們在里面——
天界和人間都裝在一瓢水中
當燃燒的石子在水中發出淡藍色的召喚
我們走著,走進一部畢摩幽深的經書里
生命在于夜時分,幻化成一條
環環相扣的鏈子。這是怎樣的一條鏈子?
我在父親和兒子的中間
仿佛是那道通往天庭的門檻
父親經過我化作了一縷祥和的青煙
兒子經過我,血脈像河流沒有了盡頭
我們燦爛地相逢在生與死的邊緣
長長的思念在月光下銹跡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