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恨海

彩虹山似乎遠(yuǎn)離了戰(zhàn)爭的風(fēng)云，族人似乎沒有了追兵的威脅。山腳下新蓋了一片瓦板房，河岸邊新開了一片生地。

住在山洞里哪里有住進(jìn)木屋，耕種著田地，呼吸著自然賜予的新鮮空氣來得愜意呢。普提河奔流不息，河里有魚鮮；彩虹山藤茂林密，山中多獸。這里吃住不愁，這里有河流和高山成為拱衛(wèi)的天然屏障，這是上天賜予濮人的樂土。

庚妮是老族長的女兒，是濮人中最美麗的姑娘，她的頭發(fā)像青絲一樣黑亮，眼睛像湖水一樣清澈，臉蛋像山茶一樣艷紅，身材像水杉一樣挺拔。她的聲音像黃鶯一樣清脆，她的笑容像春天一樣迷人。她是濮族人的驕傲，她是小伙子心中的女神。圍著她打轉(zhuǎn)的小伙子，就像山蜂圍著野花，纏得庚妮煩惱連綿。

普提河對岸的山洼里，有一個小小的鹽池，它是老族長踏勘周圍山勢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為了保住秘密，他把汲鹽水的重要責(zé)任交給了女兒，特許她獨(dú)自過河，無形之中，讓庚妮擺脫了不少無聊的糾纏。

去鹽池，山高路險，得爬上一道陡坎，側(cè)身走過一段崖壁。

這天，庚妮背著木桶，汲滿鹽水，經(jīng)過崖壁時，盡頭處已經(jīng)等著一頭餓狼。它的眼睛在暮靄中閃著藍(lán)熒熒的幽光，蹲坐在崖壁邊。望著漸行漸近的庚妮，嘴角竟然流出了涎水。前行，狼阻道；后退，轉(zhuǎn)身艱難。人獸僵持，庚妮額頭已經(jīng)沁出了冷汗。

突然，弓弦聲響，一支利箭穿透餓狼后腦，隨著一聲凄厲的嚎叫野狼墜入深澗。面前的威脅解除，庚妮安全地踏上崖壁前頭的路面。她沒有看清迎面跑來的人的模樣，就慌亂地急忙離開，沒有留下微笑，也沒有留下感謝的語言。她低著頭擦身而過的一瞬，只看見一雙含笑的眼睛，一條黑色的大腳褲和地上那雙厚實(shí)的腳板。

一連幾天，庚妮都顯得心神不寧，她害怕再遇見那個穿黑色大腳褲的男子。原因其實(shí)很簡單，那種穿著正是追蹤濮人的苗人裝束。從心底來講她不能不對救命恩人表示感謝，卻又無法對仇人表達(dá)，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因此，她當(dāng)時只能默默無聲地離開?？墒?，無論怎樣回避，那天的情景總是令人難以忘懷。庚妮更改了背水的時間，由每天晚上改在每天清晨，然而，經(jīng)過那段貼鼻而過的崖壁時，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的情景，那令人心悸的場面，令人尷尬的一瞬，那美俊面龐上迷惘的雙眼，一條黑色的大腳褲和地上那雙厚實(shí)的腳板總在腦中晃動。

薄霧繚繞，景物依稀。庚妮從鹽池背著水經(jīng)過貼鼻崖，腳下踩虛，跌下山澗。剛巧澗中斜伸的松樹枝丫掛住木桶皮繩，庚妮竟被懸空吊住。水桶的皮繩勒住了兩肩難以動彈，上下兩難。

她試圖脫開一只手，抓住樹干爬上去?？蓭状瓮絼跓o功后，兩臂酸麻，力氣耗盡，只得任由山風(fēng)晃蕩軟軟的身軀。

崖壁上好象有了響動，庚妮先看見了一根垂下的皮繩，接著是一雙厚實(shí)的赤腳和黑管褲。最后是英俊面龐上濃黑的劍眉，那雙似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一陣沒來由的慌亂使眩暈中的她閉住了雙眼。當(dāng)她再次睜開眼睛時，自己已經(jīng)躺在山梁上，身旁坐著一個青年。

“醒醒，喝口酒暖和暖和?！蹦贻p人遞過一個竹筒。

庚妮坐起身，接過竹筒拔開木塞喝了幾口甘冽的蕎麥酒，聲音低得像蚊蠅：“謝謝你?！泵谰迫敫?。血液暢流，庚妮覺得渾身暖氣充溢，雙肩也不再麻木。初升的太陽將一抹酡紅抹上了她的雙頰，是那樣的艷麗、那樣的容光煥發(fā)，連她靠著的巖石旁的那株山茶花也相形失色。

年輕人情不自禁地抓住庚妮的手：“我叫石布。告訴我，該怎么稱呼你?”

“我叫庚妮”。

聲音輕得像微風(fēng)吹動草尖，可石布還是聽見了。

“庚妮，過這段險路要小心啦!”

“嗯?！备葺p應(yīng)一聲。她抬起頭看見那雙晶亮的眼睛里的關(guān)切之情。她害怕石布問起她的來歷，她的族人。可他什么也沒問，只關(guān)心她的安危。

庚妮的心湖里漾起感激的浪花。她感覺石布手心里好象有股熱流，正從掌心里透入她的肌膚，使她震顫而又舒心。她任由石布輕撫著雙手，始終都沒有抽開。

從這天開始，鹽池山崗上，每天清晨傍晚都有兩人的身影，看日升月落，迎晨霧送晚霞。這是幸福的來臨，還是災(zāi)禍的開始?

寒風(fēng)抹白了彩虹山頭，秋霜在枯草尖上閃光。這是一個濃霧迷漫的深秋清晨，庚妮背著水桶，哼著小曲爬上了鹽池山崗。山崗上，還未見石布的影子，她放下水桶，坐在一塊巖石下等著心上人的到來。

身后的枯草叢傳出悉悉嗦嗦的聲響，是野兔，還是石布在開玩笑?庚妮好奇地扭頭回望，凝視著草叢。突然，霧氣中兩條黑影一閃，一根麻布口袋將庚妮從頭罩下，接著被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嘴里被塞了個大圓根(蔓菁)，讓她想喊叫也無法出聲。

庚妮被人背著走了沒多遠(yuǎn)。猛聽見一聲厲喝：“把人放下!”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庚妮的眼淚刷地流了出來。心里狂喊著：“是他，是他救我來了!”

耳畔又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不放!”

“真的不放?”

“大哥，這是阿達(dá)(父親)的意思?！?/p>

“石都，大哥求你這一次?！?/p>

“大哥，你真叫我為難哪?！?/p>

“石布，這是老族長的吩咐，你也敢違抗?”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大聲說。

“都是你這壞東西挑唆!”石布?xì)鈶嵉亓R道。接著是拳頭著肉的聲音及挨揍的痛哼聲。

稍停，遠(yuǎn)處傳來怒罵聲：“石布，你簡直膽大包天。你敢對抗老族長的命令，天地鬼神不饒!”

“大哥，你闖禍了，值得嗎?”石都說。

“二弟，大哥生命的一部分已融合在她身上，情難割斷了?！笔紲厝崛缢?/p>

“大哥，保重。”

“二弟，為我祝福。”

麻袋解開，去掉了束縛，庚妮含著眼淚撲進(jìn)了石布的懷中。

石布輕拍著庚妮的后背：“我來遲一步，害你受了驚嚇?！?/p>

庚妮仰望著心上人堅(jiān)毅的面龐：“讓你受委屈了?！毕肫饎偛虐l(fā)生的事，她心中十分擔(dān)心?！拔覀兊氖驴峙峦喜坏美病！?/p>

“嗯。”石布應(yīng)了一聲，用手輕撫著庚妮的小腹，“孩子怎么樣了?”

“才三個月呢?！备菁t著臉說。

“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怪我想得不周到。”石布輕輕地吻著庚妮的臉頰，“我們今天晚上就離開這里。”

“到哪兒?”

“天下之大，總有我們?nèi)萆淼牡胤??！?/p>

“石布，我阿達(dá)只有我一個女兒，我想今天就把我倆的事告訴他，請他老人家成全?！?/p>

“如果他不同意呢?”

“我就同你走。”

“好，月亮升起的時候，我們普提河邊見?！?/p>

普提壩子中央有座高大的碉房，就像一個巨人庇護(hù)著周圍一片低矮的瓦板房。

碉房的堂屋正上方，老族長石加果爾盤腿而坐，鷹一樣的雙眼盯視著走進(jìn)門的大兒子石布。

“兒子，你還記得族規(guī)第七條么?”石加果爾的問話不慍不火。

石布沒有回答，目光四掃，逡巡不前。父親身旁，盤腿坐著族中四大長老，下方坐著卜師癸天。早上被他痛打過的金重，還有二弟石都等人環(huán)立在他們身后。

“石布，聽見我問話了嗎?”石加果爾提高了聲音。

石布送走庚妮急匆匆趕回來，就是想跟父親單獨(dú)見見面，說清楚這件事。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以前他不是不想說庚妮他倆的事，可每次一開口，父親總是叫他在族中其它三個姓中選一個姑娘。他只好吞回要說的話，事情也就這樣一拖再拖。此時。當(dāng)他看見堂上長老身后的金重時，心知自己在路上的一切設(shè)想均已無用。石布狠狠盯向金重時，他看到的是一張幸災(zāi)樂禍的臉。

“族規(guī)第七條是：族中男女不得與仇家開親。”石布收回目光，木然回答著，腦子里卻在緊張地思索著應(yīng)付辦法。

“那你為何要娶仇家女子為妻?”金重的父親長老金扎爾且厲聲問。

“誰說庚妮是仇家女子?”石布反問道。

“跪下給長老們說清楚!”石加果爾厲聲呵道。石布從父親那凌厲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慈愛，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大兒子是清白無辜的啊!根據(jù)族規(guī)，石布是老族長的當(dāng)然繼承人，然而長老會議又有權(quán)廢掉不稱職的族長的首領(lǐng)地位。石布明白父親的苦心：他希望自己的大兒子是個規(guī)行矩步的男子漢，得到族人擁戴，才能保持家族榮譽(yù)，成為父親的繼承人。他雖然不稀罕這個首領(lǐng)地位，卻不愿讓父親傷心，因此煞費(fèi)苦心想好一套說詞。

石布跪在地上，挺直身子說：“庚妮是濮族人。可是，我們跟濮族人沒有仇?！?/p>

“你胡說!”金長老厲聲呵斥。

“諸位長老，”石布側(cè)身面向其他三位長老低聲申辯，“濮族殺死過我們的人沒有?沒有。我們殺死過他們的人沒有?也沒有。雙方從沒有過征戰(zhàn)殺伐，仇從何來呢?”

石布的話很有道理，羅曲、烏里、楊天三位長老聽后都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金長老見狀，不由大急，他本來想借這事大做文章。一來替兒子出口惡氣，二來想借機(jī)扳倒老族長，起碼也要借整石布，剎剎石加果爾的威風(fēng)。他這一急，倒急出一條理由：

“我們曾跟隨大首領(lǐng)蚩尤去攻打炎帝，炎帝統(tǒng)領(lǐng)的部族，都是我們的仇敵?！?/p>

“大首領(lǐng)說過，凡放下武器歸順的仇敵，都是他統(tǒng)領(lǐng)下的順民。”石布據(jù)理力爭。

“那濮人已經(jīng)歸順啦?”金扎爾且長老陰笑一聲。

“他們把族長的女兒嫁給我，不就說明了一切嗎?”石布繞了個彎子回答。

多年的征戰(zhàn)殺伐，已使許多人厭倦戰(zhàn)爭。前幾天，大首領(lǐng)蚩尤被黃帝打敗的消息傳來，更使族人下了落地生根的決心。再加上普提壩子風(fēng)光秀美，物產(chǎn)豐富，是個生息繁衍的好地方，再起戰(zhàn)端，愿意參戰(zhàn)的人就更少了。

羅曲、烏里、楊天三位長老同一心思，也不愿追究這件事，三人閉緊嘴巴。默不作聲。老族長石加果爾更不愿節(jié)外生枝，他瞇著眼睛靜聽兒子與金長老唇槍舌劍爭辯了一會兒，悄悄伸出左手朝卜師作了個外人難以發(fā)現(xiàn)的手勢。

“都住口，別再辯?！辈穾煿锾斓穆曇魬醒笱蟮挠袣鉄o力。這個三天沒吃飯似的卜師說出的話卻有著巨大的震懾力，使金長老和石布馬上停止了爭辯?！耙韵路干鲜菫椴痪矗瑸槔喜蛔鹗菫楣训??！辈穾煿锾斓穆曇衾淅涞牟粠б稽c(diǎn)感情。“讓上天決定石布的命運(yùn)吧?！?/p>

大堂的火塘里生起了火。卜師接過下人遞過的牛腿骨，左手扼訣，右手舞動牛骨，口中念著咒語，在大堂中轉(zhuǎn)著圈子施法后，將牛腿骨放進(jìn)火塘。

這是決定石布命運(yùn)的時刻，堂屋里眾人大氣也不敢出，只是靜靜地聽著火焰中的牛腿骨發(fā)出吱吱的燃燒聲。

沒過多久，牛腿骨變成白色，癸天將牛骨取出來噴了幾口法水，牛腿骨上立時現(xiàn)出許多縱橫相交的裂紋。

“逐之大吉。”卜師癸天說出四個大字，將牛腿骨扔進(jìn)火塘揚(yáng)長而去。

“天意如此，你去吧。”石加果爾用衣袖揩掉滾落的淚珠。朝兒子石布揮揮手。

望著石布消失背影的堂屋門口，金扎爾且父子倆的眼睛瞪得好大好大。金重緊攥著拳頭狂叫：“就這樣放過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出人意料，石布在濮族人那里受到了友好的禮遇，老族長把庚妮嫁給他，讓他們在古洞邊不遠(yuǎn)處造屋居住，并答應(yīng)按祖先傳下的規(guī)矩，三年后為他舉行入族大典。

轉(zhuǎn)眼，他們的兒子石濮已經(jīng)兩歲多了。

稻谷裝進(jìn)了木柜，玉米掛上了馬杈(兩馬杈中間橫搭一木頭，中間掛玉米)，天氣一天涼似一天，轉(zhuǎn)眼又是秋末冬初。

古洞左邊的木板屋，溫暖而又明亮?；鹛晾锖芍哪静癞叜厔儎兊厝紵瑝合铝宋萃廨p嘯的北風(fēng)聲。

兒子石濮已經(jīng)睡下，石布陪著妻子坐在火塘邊，看庚妮為他縫皮墊肩。

“這幾天真難為你啦，每天帶著小伙子們背礦石，要不是你親自煉出銅，鑄出了刀劍，打死我也不相信石頭能煉出這些東西。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找著這些石頭的?！备菀贿吔o縫好的墊肩打結(jié)一邊說。

“我也是打獵追獐子在山那邊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要是早發(fā)現(xiàn)，不知鑄了多少刀劍。我本來想明天入族大典時，能給每一個小伙子配一把劍，看來得把大典時間往后推啦?！笔冀舆^皮墊肩穿在身上。

遠(yuǎn)處傳來隱隱約約的吶喊聲、喝斥聲和刀劍的交擊聲。石布剛一打開門，一股濃煙撲面而來，村子南面的房屋已開始燃燒，一陣緊似一陣的腳步聲正朝這邊傳來。來不及細(xì)想，石布將兒子石濮系在妻子背上，打開后窗，讓庚妮母子趕快避進(jìn)古洞，然后出門迎敵。

剛出木門，一陣刀風(fēng)撲面，五把長刀閃電般朝他砍來，封死了他左右閃避的空間。石布不退反進(jìn)，身子一蹲，左刀護(hù)住右側(cè)空門，右手將銅劍斜削而上，說時遲那時快中間的蒙面人已被砍斷右腿，倒在地上哀嚎。

燃燒著的瓦板房烈焰沖天，照亮了這慘烈的格斗場面。四個蒙面黑衣人狠命地朝石布砍殺。剛才偷襲不成，現(xiàn)在正面交鋒幾個人更不是石布的對手。他的左刀右劍師承苗疆第一高手辛達(dá)，虛虛實(shí)實(shí)，難擋來勢。當(dāng)他用左手刀砍掉兩人的右手，用右手劍削去另兩人的左腿，用劍尖挑開第一個被砍掉右腿的蒙面人的面罩，看見倒在血泊中的人竟是一個熟悉的面孔——金重。

瞬時，他什么都明白了：金重父子至今不肯放過他。他不再理睬在血泊中掙扎的金重，轉(zhuǎn)身沖向古洞口。

石布將十幾個渾身血水的漢子保護(hù)著的幾十個老弱婦孺讓進(jìn)洞內(nèi)，只身在洞口抵擋追兵。他左手握刀。右手揮劍，擺出一個凜然不可侵犯的架式，好象隨時都能迎擊敵手，火光映照中就像一尊下凡的天神。

追兵臨近，打頭的正是金長老。

一見把守洞口的石布，金扎爾且舉起銅刀嚎叫著沖上來：“石布小雜種，還我兒子的命來!”

石布左刀下劈，右劍閃電般削過金扎爾且頭頂。鏘然大震中，金扎爾且一個后翻倒在地，頭頂?shù)陌l(fā)髻貼著頭皮被削下。

“我只砍斷了一個蒙著面下毒手的、不敢見人的東西的腿!金長老，不要欺人太甚!”石布撂下一句話轉(zhuǎn)身進(jìn)洞。

片刻，金扎爾且才回過神狂吼：“快追!我要將他碎尸萬段!”

石布剛把第一批婦孺送過彩虹橋，金扎爾且已帶著追兵趕到。

石壁暗門已閉，追兵找不著通道。金長老命手下人從澗溝中垂繩而下，卻被對岸的劍雨所擋。稍停更被急瀉而下的暗河水沖得無影無蹤。

金扎爾且氣得大叫：“神火筒!”片刻功夫，金長老手下一班人拿著紫銅噴管已趕到石壁前。

火把照亮了古洞，讓正在彩虹橋上護(hù)送婦孺的石布無所遁形。

“叛徒!把那個背叛族人吃里扒外的東西燒死!”金扎爾且指著石布歇斯底里地吼道。

石布知道金扎爾且的目的是置自己于死地，只要自己不離開彩虹橋，撤走的婦孺就不會有危險。他更清楚神火筒的威力。說起來神火筒還是石布發(fā)明的。有一次，他到普提壩子周遭巡查，發(fā)現(xiàn)一汪泉水竟然是黑色的，無意中滴進(jìn)火堆，這黑水竟然燃燒起來。從此，石峒一族就多了一種武器——神火筒。眼看自己竟然受制于自己的發(fā)明。石布不由得苦笑起來。

就在這瞬間，十幾個神火筒對準(zhǔn)石布噴了一頭一身，連彩虹橋也被噴上了一層。

“石布，我要叫你死得比我兒子還難看!”金扎爾且咬牙切齒地射出了一支火箭，彩虹橋上忽地燃起一片火海。

“庚妮，快帶著孩子離開!”火焰中石布大聲喊道。

彩虹橋下的暗河又開始吼叫。石布從腰間拔出銅劍高高舉起，挺立在熊熊的火焰中，凜然如天神。突然，石布猛蹬橋面，只見一團(tuán)火球朝前飛去，火球中飛出一柄銅劍，刺進(jìn)左邊崖壁上正得意的金扎爾且心窩后，火球又在轟隆隆的暗河中消失。金扎爾且瞪著驚恐萬狀的雙眼慢慢地倒下。從此以后，彩虹橋出石門的門楣上就多了八個字：彩虹之橋，魔鬼之洞。

石布死后不久，住在古洞深處石室中的人先后病倒。病人們無一例外地先是四肢無力，后來失明失聲。最后死去。然而，住在挨近暗河邊石室里的人卻安然無恙。

庚妮與石布成婚雖經(jīng)過老族長點(diǎn)頭同意，但最終沒有舉行石布的入族儀式。因此，只能同兒子石濮住在暗河邊的石室中也因此沒有染上病。

一天，病入膏肓的老族長召來庚妮讓她跪在石床前。老族長強(qiáng)打精神將黃銅權(quán)杖拿出，讓庚妮雙手舉過頭接下，完成了族權(quán)交接儀式。

“孩子，我已經(jīng)請大祭師卜算過，上天的意思讓你接掌族權(quán)。我死之后，你和濮加帶著剩余的族人離開這兒!”老族長說完這段話，喘聲連連，揮揮手讓庚妮離開。

第二天，老族長去世。已經(jīng)患病的老祭師催促著人們收拾東西盡快離去，他卻執(zhí)意留在這里陪伴老族長的靈魂。

第三天黎明，庚妮和濮加帶領(lǐng)著族人出了陰陽古洞。濮加是老祭師的兒子，濮族新任的大祭師。普提河邊，排列著扎好的十多只羊皮伐子，庚妮和族人上了羊皮伐子，在朦朧的曙色中漸漸遠(yuǎn)去。河岸邊，死也不肯跟族人走的老祭師揩干了臉上的眼淚，返回了陰陽古洞。他在木簡上記錄下了這段歷史，然后走進(jìn)老族長的石室，關(guān)上門，再也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