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與和諧社會

摘要：中庸原意是指對道的恰到好處的把握。作為一種道德原則和哲學原則，中庸對構建和諧社會有很強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中庸；道德原則；哲學原則；和諧社會

中圖分類號：B2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7387(2007)04-0192-02

中庸在孔子學說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是也最容易遭到誤解和詬病。本文試圖在分析中庸涵義的基礎上，指出中庸對構建和諧社會的重要意義。

一

孔子云：“中庸之為德，其至矣乎!民鮮久矣!”那么什么是中庸呢?這在《中庸》一文中有比較明確的闡發：“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背填U說：“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眹}啟示我們可以這樣理解中庸：中可以讀去聲，也就是第四聲，相當于射箭射中了靶子；那么，所謂中庸就是符合道(真理)，換言之就是對道的把握達到了最恰當的“度”。程頤的解釋固然有其合理之處，但是用“不易”(不變)解釋“庸”是有缺陷的。因為在孔子那里，“庸”并不是永恒不變的，而是會隨著不同的情況發生變化的。還以射箭為例，“庸”就像箭靶子一樣，但是這個箭靶子不是死的，而是活動著的。這樣說是有根據的，《論語·子罕》記載：“子絕四：毋意、毋必、毋故、毋我?！笨磥砜鬃舆@個人是相當靈活的，那么把“庸”解釋為“不易”，最大的缺陷就是容易導致人們將孔子思想教條化，而由于教條地處理前人思想給我們教訓實在是太多了。那么，究竟該如何理解中庸呢?再來看朱熹的注：“庸，平常也?！睏畈舱J為中庸“是孔子的最高道德標準。……是折中的和平常的東西?！痹谶@里，楊伯峻和朱熹一樣，都是用“平?！眮斫忉尅坝埂钡模祆渑c楊伯峻的解釋可以克服程頤解釋的不足，但是“折中與平?！币埠苋菀滓鹑藗兊恼`解。事實上確實如此：在很多人(包括很多讀書人)心中，中庸就是折中、調和，甚至就是和稀泥，是中國人沒有原則的思想根源。果真如此嗎?《現代漢語詞典》將“庸”解釋為“不高明”，而將“平?！苯忉尀椤捌胀ā⒉惶貏e”，這也是今天多數人理解的“庸”與“平常”的意思。但這種理解很明顯不符合孔子的原意，因為中庸在孔子那里是“至、極”之德，是最高級的，是一般人不能達到的境界。由此看來，朱熹與楊伯峻將“庸”理解為“平?！彪m然可以防止人們將孔子思想絕對化、教條化，但是也容易讓人們以為中庸是很簡單的，因而不值得過多重視。既然將“庸”解釋為“不易”和“平?！痹诮裉炜磥矶际怯腥毕莸模覀円苍S可以換個思路：從漢語古今詞義變化上看。“普通”其實就是由“普”與“通”兩個詞構成的，這樣的話“普通”就可以解釋為“普遍通行”。類似地，“平?！笨梢岳斫鉃椤俺Ｆ健?，也就是“不管在哪里都是平的，都是可以作為準則的”，如此解釋，似乎“不易”與“平?！币策€是有相通之處的只是兩種解釋所強調的重點不同罷了：不易可以防止人們將中庸低俗化，而平常可以避免人們將其絕對化。如果我們用孔子中庸的方法處理程頤的注與朱熹和楊伯峻的注，會發現更容易讓人們理解孔子的原意，庸是極高明的道，但不是僵死的教條，所謂“極高明而道中庸”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二

中庸是孔子所提倡的最高的德，“德”在古漢語中有“道路”的意思，也有“行道”的意思，因而中庸不僅僅是道德的原則，還是哲學的原則。

道德原則。中庸是孔子論人的最高標準：“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后君子。”在評論子張、子夏的優劣時孔子說：“過猶不及?！币簿褪钦f，君子應該是“文”(修飾)與“質”(本性)恰到好處的結合，這里面有一個“度”的問題：“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敝薅?，能否把握好這個“度”，往往是人品優劣的分水嶺：“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中庸也叫中和：“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钡牵鬃铀f的和不是無原則的相同，如果不能堅持原則，那么君子就會成了小人：“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庇忠驗橹杏共皇且话闳怂苓_到的境界，因而“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笨裾弑容^激進，是“己所欲，施與人”類型的，而狷者比較保守，是“獨善其身”類型的。雖然狂者與狷者都不完符合中庸的原則，但是他們共同的特點是都能堅持自己信奉的原則。孔子這種退而求其次的做法本身也正體現著中庸的原則。據《公冶長》記載：子在陳，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睋Q言之，孔子寧要“狂者”與“狷者”，也不要和事佬，因為和事佬的原則是沒有原則——鄉愿，而鄉愿乃“德之賊也”。由于鄉愿表面上和中庸最相似，因而也最容易混淆視聽，所以孔子力拒鄉愿，反感和事佬，厭惡和稀泥。由于康德對亞里士多德的中道很不以為然，因而很多研究康德的人也對孔子的中庸成見很深，事實上，孔子的中庸與亞里士多德的中道有很大不同。亞里士多德說：“美德乃是牽涉到選擇時的一種性格狀況，一種中庸之道，即是說，一種相對于我們而言的中庸，它為一種合理原則所規定，這就是那具有實踐智慧的人用來規定美德的原則。它乃是兩種惡行——即由于過多和由于不足而引起的兩種惡性——之間的中道。它之是一種中道，又是由于在激情和行動兩方面，惡行是少于應該做的，或者越出了正當的范圍。而美德既發現又選取了那中間的。因此，就其本質的定義而言，美德是一種中庸?！眮喪险撌鲋械?，將過與不及定位為惡，而在孔子看來過與不及自有其可愛之處。另外，孔子的中庸不僅僅是一種美德，還是一種哲學原則，這一點叉不同于亞里士多德。

哲學原則。首先，在孔子的教與學過程中體現著中庸的哲學原則?！墩撜Z·先進》中講了這樣一件事情：子路(求)和冉有(由)以同一個問題“聞斯行諸?”向孔子請教。孔子給子路的答復是：“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而對冉有卻說：“聞斯行之。”孔子的理由是：“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在孔子看來，‘褪”(懦弱)與“兼人”(好勝)都不符合中庸，因而要加以矯正。不僅如此，在求知過程中，孔子也貫徹了中庸的思維方法：“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于我，空空如也。我扣其兩端而揭焉。”這認識方法類似于“兼聽則明”和“兩點論”的辯證方法。其次，在為人處事中，孔子也提倡中庸的哲學原則：“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痹诳鬃涌磥恚矏喝绯鸸倘缓?，但是不能過分否則也會成為不安定因素。再次，孔子提倡貫徹著中庸原則的治國方略?？鬃邮滞瞥纭霸蕡唐渲小钡闹螄?。治國不能走極端，因而孔子反對暴政，也不提倡暴力革命。又說：“禮之用，和為貴?！薄吨杏埂罚骸跋才分窗l，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贝颂幍暮蛻浮爸泻汀保饲〉胶锰幹猓瑩Q言之就是“禮之用”只有“與道和”才是好的。還說：“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這就要求統治者對下屬實施恩惠的時候，不能過度，要賞當其功，否則會造成好逸惡勞的風氣；對老百姓的差遣要適度，否則會引起怨恨。最后，孔子的中庸思想還是一種人生智慧?！墩撜Z-子罕》說，“子絕四：毋意、毋必、毋故、毋我?！笨鬃右舱f過：“君子之于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于比。”不偏執，不鉆牛角尖，任何時候都保持與道“和”的境界，這才是最重要的。

三

中庸又稱中和，這是一種和諧的智慧。因而，正確理解中庸的精神實質，在構建和諧社會的過程中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首先，中庸有利于人格和諧。和諧人格是構建和諧社會的基礎，只有社會的絕大多數成員有比較和諧的人格，才有可能建設一個和諧的社會。中庸反對“過”與“不及”，提倡“恰到好處”，因而對偏執心理是一副很好的解毒劑。具有偏執心理的人往往在兩個極端之間擺動，因而很容易造成人格分裂?？鬃犹岢拔阋?、毋必、毋故、毋我”，這種人生態度有利于緩解由于偏執心理造成的人格分裂。在社會的競爭日益激烈的今天，人們普遍感到壓力太大，因而很多人在心理上都處于亞健康狀態，自殺、爆炸、投毒、自虐等字眼經常出現在我們的視野中，人格分裂早已經不是什么新鮮事。因而提倡中庸的人生智慧就顯得尤為重要。

其次，中庸有利于人際關系的和諧。中庸也是孔子處理人際關系的一個重要原則。孔子在論述小人與女子時有“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的說法，其實這適用于所有人：在人際交往中，過于親密必然會有不遜的言行，相應地過于疏遠就會招來怨恨。按照孔子的原則，人與人之間要保持一個起到好處的距離。同樣，對于不仁之人，也不能“疾之已甚”，因為那樣會造成不必要的“亂”。所謂“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朋”，在人際交往的過程中，不能求全責備，否則會適得其反。但是，孔子所說的中庸絕對不是和稀泥，所以孔子寧要“狂”“狷”，也不要“鄉愿”。孔子的和是有原則的“無可無不可”：在堅持原則的前提下，很多小節是可以不必要過分計較的。事實證明：良好的人際關系不僅需要真誠，也是需要智慧的，而中庸無疑是最重要的智慧之一。但是，必須注意的是：中庸不是鄉愿，和事佬是不可能有真正的朋友的。

最后，中庸有利于人與自然關系的和諧。自然是人類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如何處理兩者之間的關系，不僅關系到我們現在的生存環境，而且關系到人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人類對自然掠奪式的開發不僅造成了生態環境的惡化，而且使人類面臨著能源枯竭等危險。自然對人類的報復讓人類多少有些清醒了。一些人在反思人類中心主義時提出非人類中心主義。但是，人類中心主義與非人類中心主義都有將問題絕對化的傾向。事實上，人類既不是自然的主人也不是自然的仆人，按照中庸思想強調的適度原則，人類與自然應該是朋友，是應該和諧相處的鄰居，對朋友、鄰居的東西用了要有所補償，而不能一味索取，更不能奴役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