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陳宦和馮玉祥在1915~1916年的關系可以分兩個階段:陳宦和馮玉樣合作階段——馮玉祥基本上效忠擁戴陳宦,陳宦重用扶持馮玉祥;陳宦和馮玉祥抵牾階段——馮玉祥擁兵背棄陳宦,陳宦憤恨離開馮玉祥。通過考察他們之間的關系。不難發現;利益,是他們行動的唯一出發點。
關鍵詞:陳宦;馮玉祥;關系
中圖分類號:I1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7387(2007)04-0176-03
陳宦和馮玉祥均為中國近現代政治舞臺上舉足輕重的精英,他們之間的關系曾經深遠地影響了中國的政治走向,但遺憾的是,史家對馮玉樣的關注比較多,而對陳宦的關注比較少,關于他們之間的關系——特別是在1915~1916年的關系這個問題,目前的學術界還沒有專文進行討論,只有一些專著和論文零星提到過。辜達岸的《辛刻革命前后的陳宦》(《湖北文史資料》2001第3期)、陳長河的《陳宦入川及其“清鄉”活動(《學術月刊》1989第2期)孫毅的《護國戰爭期間的四川將軍陳宦》(《歷史教學》1987第7期)、王臘成的《袁世凱的參謀次長陳宦的悲壯人生》(《武漢文史資料》2002第3期)、鄧漢祥的《袁世凱派陳宦圖川經過》(《文史天地》1996年第2期)、馬功成的《略談陳宦為袁世凱圖川》(《西南軍閥研究叢刊·第二輯》,貴州人民出版社1983版)、政協安陸文史資料委員會《陳宦研究資料》(內部資料,1987年版)、馬宜偉的《護國運動的故事》(巴蜀書社2005版)、謝本書等編寫的《護國運動史》(貴州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陶菊隱所著的《北洋軍閥時期史話》(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57年版),來新夏主編的《北洋軍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8月版)、章伯鋒、李宗一主編的《弱洋軍閥(1912--1928)》(武漢人民出版社1990年6月版)、馮玉祥的《我的生活》(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4年)、馮玉祥的《馮玉樣自傳》(解放軍文藝出版社2000年版)、[美]薛立敦的《馮玉樣的一生》(浙江教育出版社1988年版)、蔣鐵生編著的《馮玉祥年譜》(齊魯出版社2003年版)、高興亞的《馮玉祥將軍》(北京出版社
1982年版)。這些論文和專著對1915~1916年陳宦和馮玉祥的關系的問題有一定涉及,但大多是語焉不詳。這些著述為本文提供了較為清晰的思路,也成為本文的寫作起點和基礎。
陳宦和馮玉樣之間合作沖突、忠誠背叛的關系,是中國近代軍閥之間爾虞我詐的一個縮影。本文想將陳宦和馮玉樣的在1915~1916年的關系進行分階段的梳理,放在當時國內外護國運動的大背景下,結合史家研究的既有成果,考察他們的恩怨離合的變遷歷程,以便更加清晰地再現這段歷史,歷史真相的發現不可能一次完成,但是可以逐次逼近。
(一)陳宦和馮玉祥合作階段——馮玉祥基本上效忠擁戴陳宦,陳宦重用扶持馮玉祥(1915年夏~1916年5月24日》1915年的袁世凱躊躇滿志,鎮壓了資產階級領導的“二次革命”,撲滅了白朗領導的農民起義,偌大一個中國除了川、滇、黔三省外,其余基本收入自己囊中,為了進一步加強對川、滇、黔的統治,他派遣素有“軍事智囊’’之稱的陳宦入川,代替原來不那么得力的JlI督胡景伊主政四川。陳宦在1911年2月離開清政府新軍二十鎮之后,一直沒有帶兵,1912年開始在北洋政府參謀本部任次長4年之久,他希望挑選幾個自己熟悉的將領帶領一定的北洋部隊入川、震懾四川乃至西南。結果,他挑選了三個混成旅隨他入川;第四混成旅,旅長是他的老部下伍祥禎;第十三混成旅,旅長是他在參謀本部的科長李炳之;第十六混成旅,旅長馮玉祥(75只帶了第一混成團支書約4000多人入川,第二混成團被陸建章留在陜西)不但是他以前擔任二十鎮統制(師長)的部下,而且陳宦對他有賞識提攜之恩。1910年9月“二十鎮惟成立之頃,所有軍官均參加考試,優者立予升遷。馮玉祥素性剛直,不喜阿諛,因是久居督隊官位,識者惜之,經此考試,以學績最優冠全軍,拔為管帶,玉祥辭,以咨送陸軍大學請求宦,宦曰:‘君學優于大學生矣,勿固辭。’一時傳為美談。”
當陳宦調馮玉祥入川的電報到了漢中,馮玉祥馬上同意跟隨陳宦入川,這主要是因為:陜西地瘠民貧,四川是富庶的天府之國,財賦充足之地;陳宦的私德官聲均比陸建章好,不象陸建章賄賂公行、種毒販毒、任人唯親;馮玉祥當時正受到陸建章及其身邊小人的排擠,陸建章雖然是他夫人的姑父和老長官,但對他多次直言進諫也感到厭惡,把他打發到遠離西安的漢中任陜南鎮守使。
馮玉祥到四川之后的前期是基本上服從陳宦命令的,陳宦也把他看成自己最可信賴的部隊,重用他的同時進行扶持。馮玉樣在此階段主要為陳宦做了兩件事:第一是在川北清鄉剿匪:第二是和護國軍作戰并收復川南重鎮——敘府(宜賓)。
陳宦入川之后面臨絕形勢非常嚴峻,匪患猖獗;“那時儀隴李家場,白華場一帶聚有許多土匪,異常猖獗,焚燒搶掠的事每天都有。我們的隊伍在李家場曾破獲不少匪巢,往往從山洞里抄獲大量肉票,有時七八名,有時十幾名不等。他們的眼睛上耳朵上都被貼著很厚的膏藥。”∞,應當指出的是:這時四川的土匪除了中華革命黨領導的政治“土壓”,更多的是打家劫舍的黑惡勢力,陳宦對他們進行清鄉剿滅固然具有鎮壓政治“土匪”的目的,但也有維護社會治安、打擊黑惡勢力保護良善的功效。
陳宦任命馮玉祥為川北第五區——嘉陵道二十多個縣的清鄉司令,負責綿陽、梓潼、閬中、營山、南充等地的清鄉剿匪,同時又任命馮玉祥為五個清鄉區中的三個清鄉區的督察官;即川中區的督察官,負責監督川軍將領黃鵠舉、伍德明;川東區的督察官,負責監督川軍將領周駿、張鵬舞、劉湘、陳洪范;南充特別區的督察官,負責監督清鄉司令盂振之。督察官的權力很大,只有陳宦的心腹才可以擔任這個職務,他可以直接向陳宦匯報工作。正如陳宦所言:“特添設督察數員,酌帶北軍協助各區,兼事督察,皆統一于軍署,以一事權。”
馮玉祥也沒有辜負陳宦對他的信任,在清鄉剿匪過程中比較賣力。他在安縣、綿陽、梓潼、閬中、廣漢、羅江、儀隴、李家場、營山、蓬溪、順慶(南充)、裂面溪等地,不畏辛勞地進行剿匪。在安縣剿滅了以陳宏韶為首的幾百土匪,并招安了匪首何鼎臣。在儀隴剿滅土匪鄭老大王五百余名、捕殺匪首陳兆祥、招安匪首張振武。在營山縣處決了匪首賴貴三,并在營山縣“雙河鄉殺99人、復興鄉殺130余人、柏林、合興、中和等鄉各殺死數十人。”馮玉祥在“華鎣山附近的草街子與裂面溪等地殺四百多人,而餓死的,困死在山谷里的就更難以計數了。”最后,馮玉祥部的剿匪成績名列全省第一。
1916年1月21日,護國軍第一梯團打敗漢軍張占鴻和伍祥禎的北洋軍第四混成旅,占領川南重鎮敘府(宜賓),袁世凱和陳宦極為震怒,罷免伍祥禎的川南鎮守使職務令其和馮玉祥、朱登五收復敘府,同時懸賞大洋四十萬。
馮玉祥在1916年1月31日、2月1日、2月2日和護國軍激戰于敘府東部20里的白沙場,導致護國軍“陣亡200余人,傷數百人,護國軍第一梯團兵員已不到從昆明出發的一半了。”馮玉祥部也傷亡慘重;“擊斃敵軍營長一人、連長三人、士兵數百人、俘敵一百余人,據傳馮玉樣本人也受傷。”在1916年2月份,“陳宦嚴令馮玉祥攻宜賓,懸賞必下,蓁、泰中(即護國軍第二支隊長楊蓁、第一支隊長鄧泰中——引者)守月余,玉祥兵四來攻而四卻之。”在1916年2月28日、3月1日、3月2日三天,馮玉祥和護國軍激戰于敘府東面的炊科山陣地,導致護國軍“劉國威及其工兵連一百多人全部陣亡。”馮玉祥部隊也付出重大代價,死“連長李振芳暨蘇振熾二員、計傷亡官兵約百余名。”此時敘府乃至滇北兵力空虛,馮玉祥出于保存實力和同情護國軍的原因,沒有遵從陳宦命令——追擊護國軍入滇北,也沒有迂回包抄瀘納地區正和北洋軍激戰的護國軍,可見他對陳宦的效忠是有一定保留的。
在這個階段,馮玉祥無論在清鄉剿匪和收復敘府的戰斗中,都基本服從了陳宦的命令,對陳宦的效忠也得到了陳宦的回報。為了表現對馮玉祥的信任,他調馮部騎兵第二連到身邊擔任警衛,并接納馮推薦的參謀劉郁芬、副營長張吉士長期在將軍署的參謀處、軍務處任職。當袁世凱食言而肥,不肯獎勵四十萬大洋的時候,他向袁世凱力爭,爭取獎勵了馮部大洋三十萬元,并爭取袁世凱封馮玉祥為陸軍中將、三等男爵、世襲輕車都尉,并為馮玉祥在河南、安徽招募兵員而出了不少力:其中在河南“派十六混成旅楊團長(即楊桂堂——引者)赴豫招募新兵四營。”在安徽“派范中校連泌等前赴皖屬之壽、合一帶地方,按數征募土著良民,并飭每招募一營,即星夜開赴來川,以便加緊訓練,俾供補充。”陳宦為馮部補充山炮6門、機槍8挺以及槍炮、彈藥、大批物資。
在1916年4月中旬之后,馮玉祥和護國軍談判并且和對方鑒訂停戰協定,但這是在陳宦的指令下進行的。在1月21日第一次和劉云峰梯團激戰之前,馮玉祥在《我的生活》中說自己和對方和談并且假打,但實際上正如謝本書所記載,那是一場惡戰。他和對方有過通信不過是勸降信,他對劉云峰說:“你是北方人,從北方去云南,勿忘根本,不要和蔡鍔造反,這樣下去,決無好結果,應該棄暗投明,回到北軍,與我們合作。”馮玉祥并沒有陽奉陰違、吃里爬外和護國軍暗通款曲,而是賣力地收復了敘府。總之,在這個階段——特別是和護國軍作戰階段,馮玉祥是基本效忠于陳宦的,“陳宦也視其為可靠的部隊之一。”
(二)陳宦和馮玉祥抵牾階段——馮玉祥擁兵背棄陳宦,陳宦憤恨離開馮玉祥(1916年5月24~1916年6月30日)
陳宦在宣布四川獨立的之前的5月3日和12日兩次致電袁世凱勸其辭去總統職務,重慶的曹錕蠢蠢欲動,5月16日,陳宦致電自貢的馮玉祥;“聞貴部有援西安之行,但成都今萬分危險,務請中止赴陜,速來成都共挽危局。”馮玉祥回電:“即赴成都。”當馮玉祥率部于5月19日來到成都之后,陳宦非常高興,同時對他抱有很大的期望。他派自己的參謀季自求親自到成都郊區迎接,“煥章旅自敘府來,時事安亟,安陸(即陳宦——引者)甚殷,聞其來,特命余代表往迎。”“比抵軍署,安陸降階相接,慰勞再三。”馮玉祥向陳宦許下效忠的諾言:“某此來,系向軍憲陣情。曹錕小兒與某素仇,軍憲縱不校。某亦將自告奮勇。”陳宦自然“大快”。陳宦馬上召開軍事官長會議,于5月22日宣布四川正式獨立。
但是當5月24日,周駿、王陵基發出川人治川,要同時趕走客軍蔡鍔、陳宦、曹錕的通電:“我軍此次來省,南拒蔡、西拒陳、東拒曹,以川人治川,如卞莊刺虎之計,行周郎赤壁之謀。”并派出5營川軍開始從重慶向成都進軍之時,陳宦手中猶握有重兵的馮玉祥的第十六混成旅,共有4000多人,每人裝備有手提機槍——是當時中國裝備最好的部隊,訓練有素,戰斗力最為強悍,是北洋勁旅,對付區區5營周駿、王陵基的部隊是綽綽有余的。但是以馮玉祥為首的北洋軍為了保存實力根本就不想為陳宦賣命。據陳宦中將副官長鄧漢祥回憶,馮玉祥在愚弄陳宦一番——騙取了大洋二十多萬以及一大批勞軍物資之后,仍然不肯為陳宦作戰。而且馮玉祥發出一份通電表明不愿為陳宦作戰的立場,“本軍全體官兵,毫無權利思想,決不因都督位置之關系,擁護陳公個人為都督而啟戰端。”陳宦極為憤怒,他把馮玉祥叫到軍署訓斥他忘恩負義,背信棄義。陳宦的參謀長劉一清甚至打算釘死馮玉祥,讓陳領導第十六旅混成旅,但陳宦擔心發生兵變未允。
6月25日晚,陳宦不得不向自己以前的學生與部下周駿投降,黯然離開成都。他和馮祥到綿陽之后覺得馮玉祥此人“惟利是圖,本無所謂信義,受了他的愚弄,此人誠可畏也”,于是,他離開了馮玉祥,沿著嘉陵江下重慶出川,從此淡出政壇。
總之,馮玉樣前期效忠陳宦,那是因為尚不知道鹿死誰手,形勢對袁世凱和陳宦有利,況且自己還有一混成團作為“人質”被陸建章留在陜西;后期不肯為陳宦賣命,那是因為大多數四川人由于陳宦曾經打壓過四川地方勢力和北洋軍軍紀敗壞,對陳宦等北洋勢力均恨之入骨,全川的民軍源源不斷地涌向成都,馮玉祥知道陳宦大勢已去,和周王決戰可能會導致自己的命根子——軍事實力受損害。通過考察陳宦和馮玉祥在1915~1916年在四川期間的恩怨高合,不難發現,利益始終是他們行動的唯一出發點。“利益對人們的行為具有根源性與支配性。”人們奮斗所爭取的一切都和他們的利益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