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儀的倫理學視角

摘要：禮儀是一個多維度的范疇。從倫理學的視角看，禮儀是“禮”德的表現形式，是社會公德和行為道德的統一；它具有行為調控和人格完善的功能，要通過自律與他律相結合的機制來實現。

關鍵詞：禮儀；倫理學；新視角

中圖分類號：G1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7387(2007)04-0050-04

商務印書館出版的《辭源》對“禮”的一種解釋是：規定社會行為的法則、規范、儀式的總稱。而“禮儀”則被解釋為“行禮之儀式”。現代社會的“禮儀”是從傳統社會演變而來的，但是隨著時代的進步，在內容和形式上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概括地說，禮儀是指人們在社會交往中形成的、以建立和諧關系為目標的、符合“禮”的精神的行為規范、準則和儀式的總和。從倫理學的視角研究札儀，有助于我們深刻理解禮儀的重要意義，從而充分發揮禮儀在道德建設和精神文明建設中的作用。

一、禮儀的道德本質：“禮”德的表現形式

有的學者在解釋“禮儀”時，把禮儀分成“禮”和“儀”兩個部分。我認為這種解釋是不科學的：禮儀是一種具有特殊性的“儀”，它是離不開“禮”的，因而具有道德本質；脫離了“禮”的“儀”則是一般的、單純的“儀”，它不具有道德本質。具體地說，禮是基本的道德規范，禮儀是“禮”德的表現形式，這就是禮儀的道德本質。

1、禮——基本的道德規范。禮是儒家文化的象征，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傳統文化是一種禮文化。孔子認為，人們應該生活在和諧有序的狀態里，內心充滿仁愛，行為符合文明規范。在他看來，禮是一種制度的秩序，也是一種倫理的規范。先哲們的論述清晰地揭示了禮與德的關系。首先，禮是德的基礎。“禮者，德之基也”。“人而無禮，焉以為德。”(揚雄：《法言·問道》)倘若人不懂得禮，就談不上道德修養；禮是立身做人的前提，也是加強道德修養的基礎性內容。其次，禮是德的保證。“禮者，所以正身也……無禮何以正身。”(《荀子·修身》)顏元曰：“身有禮則身修。”禮就是要端正人的行為，如果沒有禮就會發生不符合禮的行為；而有禮則可以保證德的實現，懂得了禮就是加強了道德修養。在中國傳統社會里，主要是通過學禮、用禮、保禮的禮教來熏陶人們的道德品質，規范人們的道德行為，保證社會道德準則的實施。即使西方學者，也看到了禮德是中國傳統道德的重要特征。孟德斯鳩說：中國人的生活完全以禮為指南，“他們把宗教、法律、道德、禮儀都混在一起。這一切都是行善，都是美德。這一切都是有關這四方面箴規，就是些禮教。正是由于嚴格遵守了這些禮教，中國的統治者取得了勝利。”(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陜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355頁)歷代歷朝的統治者們，總是要規定許多的行為準則，以禮規的形式對人們的行為及相互關系加以引導、規范或限制。所以說：“禮，經國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也。”(《左傳·隱公十一年》)

禮作為“五常”之一，它本身是—個基本的道德規范，具有道德規范所要求的各種特征。道德是由一定的社會關系決定的，依靠社會輿論、傳統習俗和內心信念來維系的，表現善惡關系的意識、規范和行為。道德規范是由統治階級及其思想家所提出的、反映社會道德要求的規范和規定。西漢的董仲舒將封建道德概括為“三綱五常”，最基本的道德規范就是“五常”，即仁、義、禮、智、信。在“五常”中，禮占據非常重要的地位。從禮這個首先規范來看，首先是由—定的社會關系決定的，在傳統社會里反映的是宗法等級關系，在社會主義社會里反映的是平等的社會關系；其次是由輿論、信念、習俗來維系的，通過宣傳形成社會輿論，通過教育形成內心信念，通過活動形成行為習慣，從而構建“輿論、信念、慣性”相結合的機制；再次是表現善惡關系的，有禮是善的，無禮是惡的。可見，禮確實是反映社會道德關系的基本規范。

2、禮儀——“禮”德的表現形式。道德是心理意識、原則規范和行為活動的總和。“禮”德作為一種道德，也具有三層結構：第一層次是禮的心理意識、思想觀念，即人們對禮的認識、情感、意志等心理品質；第二層次是禮的規范、規定，即社會對人們的意識和行為的道德要求；第三層次是禮的行為、活動，即表現禮的心理意識、符合禮的規范、要求的禮貌、禮節、禮儀活動。禮儀屬于行為、活動的范疇，它是禮德的表現形式。

禮儀這種“儀”是表示禮敬的儀態、儀表、儀式、活動，因而具有明確的內容；它不能等同于那種沒有明確內容的儀態、儀表、舉止，也不能等同于那種明確表示其他的內容、而不表示禮敬的儀表、行為和活動。日本學者松平靖彥說：“禮儀本身包含了人們在社會生活中應予遵守的道德和公德，人們只有不拘泥于表面的形式，真正使自己具備這種應有的道德觀念，正確的禮儀才得以確立。”([日]松平靖彥：《正確的禮儀》，轉引自胡銳主編《現代禮儀教程》，浙江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從禮儀的道德本質來看，它是“禮”德的表現形式，它所表現的是一種善良的人性，是一種高尚的人格，是一種規范的人倫。禮儀——雍容大度的儀態，彬彬有禮的行為，莊重誠敬的儀式，首先，表明一個人有與人為善的態度，有和善寬容的心靈，有善良的人性；其次，表明一個人有誠心誠意的態度，有恪守禮節的稟性，有高尚的人格；再次，表明一個人有規矩做人的態度，有維持秩序的稟性，有規范的人倫。只有從這樣的角度，我們才能深刻地理解禮儀的真諦，正確地揭示禮儀的道德本質。

二、禮儀的道德類型：社會公德與行為道德

從道德類型來看，在領域、內容上可以區分為社會公德、職業道德和家庭道德；從層次、形式上可以區分為意識道德、規范道德和行為道德，或者說是道德意識、道德規范和道德行為。用這樣的標準來衡量禮儀，它主要是一種社會公德，主要是一種行為道德。

1、從領域、內容上劃分，禮儀是社會公德。人類社會生活的主要領域有三個：公共生活、職業生活和家庭生活，為維持這三個社會生活領域的和諧秩序，就提出了各個領域的道德規范和行為要求，從而形成了社會公德、職業道德和家庭道德。所謂社會公德，就是人們在公共生活中應當遵守的規范和準則。它是一種起碼的道德要求，有著最廣泛的群眾基礎，而且具有比較大的歷史繼承性和民族通用性。根據“禮儀”的特點，它屬于道德體系中的社會公德，它的內容是社會公共生活中的行為規范和準則。首先，禮儀是最起碼的道德要求。從人的一生來看，最初接觸的行為規范，就是禮和禮儀的規范：接人待物要恭敬謙遜，儀表儀態要端莊文雅。在此基礎上才學習仁義、誠信的規范。可以說，禮儀是人生的第一堂德育課，它所講授的是最起碼的道德規范和要求。其次，禮儀的群眾基礎非常廣泛。任何一個人，不管他的文化素質高低、政治信仰如何，也不管他年齡大小、從事什么樣的職業，社會都要向他提出一些基本的、帶普遍性的道德要求，即講禮貌、重禮節、守禮儀。這種禮儀公德最容易深入人心，受到群眾的支持和擁護。再次，禮儀具有很大的繼承性和通用性。雖然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民族，禮儀也有差異性和變動性，但比較而言，它的差異性和變動性不大，而通用性和繼承性卻很大。人們在長期的社會生活中形成的禮儀習慣，有很多會世代相傳；人們生活在不同的國度里，也會有很多可以共同接受和實行的禮儀準則。顯然，禮儀主要屬于社會公德的范疇，但并不排斥它也會向職業生活和家庭生活領域滲透，轉化為職業道德和家庭美德的內容。

2、從層次、形式上劃分，禮儀是行為道德。社會的道德結構中有三個層次：道德意識、道德規范和道德行為。根據這三個層次，可以將道德區分為意識道德、規范道德和行為道德三種形式。禮儀作為禮德的外部表現，主要是一種道德行為或行為道德。我們知道，道德結構轉換的順序是：道德的意識一道德的規范——道德的行為，同樣地，禮儀的道德結構轉換，也將遵循從禮德的意識到禮德的規范、再到禮儀行為的順序，這是一個從思想觀念到規范準則、再到行為活動的發展過程。第一步，人們在社會交往和公共生活中形成禮儀的意識，認識到人們相互之間的禮讓、謙敬的行為及活動，有利于形成和諧的人際關系，保持社會穩定發展，這就是禮儀的道德意識；第二步，根據禮儀的心理意識和思想觀念，提出和制定相應的道德規范，如誠信、熱忱、謙虛、恭敬、端莊、文雅等，用來規范、約束人們的行為，這就是禮儀的道德規范；第三步，以禮儀意識為思想基礎，以禮儀規范為行為準則，開展各種禮貌、禮節和禮儀活動，使禮和禮儀的意識外化為人們的禮儀行為，使禮和禮儀的規范轉化人們的禮儀活動，這就是禮儀的道德行為。可見，禮儀雖然也以意識、規范的形式來表現，但它最終要表現為行為和活動；我們能夠直接看到的，也是禮儀的行為和活動。所以說，禮儀主要是一種行為道德，它主要表現為人們的禮儀行為、禮儀活動。

三、禮儀的道德功能：行為調控與人格完善

禮儀的道德性質決定了禮儀的道德功能。所謂道德功能，就是指道德系統同人和社會的相互作用中的能力。一般地說。道德有兩個最基本的功能：調節功能和認識功能。與此相應的，道德還有一些次生的功能：教育功能、導向功能、辯護功能、激勵功能，溝通功能等。禮儀作為一種道德的意識、規范和行為，也具有兩個最基本的功能：一是通過調節功能控制人的行為，即行為調控；二是通過認識功能完善人的人格，即人格完善。

1、行為調控——禮儀道德可以幫助人們調節行為的發生、發展和修正，從而將人們的行為控制在符合禮儀道德要求的范圍內。為了使社會成員的行為符合社會所需要的秩序，即使人們做有“禮”的事，任何社會都將建構相應的控制系統，道德調控是社會控制的一種形式，禮儀道德的調控就是道德調控的內容。禮儀對于人們道德行為的調控，是通過它的導向功能和調節功能來實現的。禮儀具有導向的功能，它本身體現著一種價值導向，引導著人們選擇正確的價值方向和目標，去做符合禮儀規范的事情；禮儀具有調節的功能，它通過對人們行為的評價以及評價信息的反饋，來指導、糾正人們的行為和活動，使之符合禮儀的規范。在調節社會關系的過程中，禮儀道德以特有的方式評價人們的行為，告訴人們哪些行為是有禮的、哪些行為是無禮的；哪些行為是善的、哪些行為是惡的。哪些行為是美的、哪些行為是丑的，并以特有的感召力引導人們揚善抑惡、趨美避丑，把人們的思想和行為納入社會所需要的秩序的軌道。而且，禮儀作為一種操作性很強的道德規范，可以更加有效地保證道德原則的實施。禮儀規范的操作性特別強，可以用語言、文字、動作進行準確的描述和規定，可以在社會交往中進行標準化操作。如果我們選擇了符合道德原則的禮儀，就可以把道德要求按照禮儀的方式組織起來，落實到人們的行為舉止、儀態容貌、語言文字上，使人們按照禮德的精神做符合禮德的事情。

2、人格完善——禮儀道德可以幫助人們認識禮儀的意義、內容和作用，從而將禮儀的要求內化、沉淀、轉變為人們的人格素質。為了使社會成員的素質符合社會所需要的秩序，即使人們做有“禮”的人，任何社會都將推崇相應的理想人格，禮德的精神就是理想人格的重要素質，禮儀形象就是理想人格的一種外部表現。禮儀對于理想人格的塑造和完善，是通過它的教育功能和激勵功能來實現的。所謂禮儀的教育功能，就是指它能夠通過認知的方式，幫助人們理解禮儀的價值及其在塑造理想人格中的作用，從而自覺地培養禮德精神和禮儀素質；所謂禮儀的激勵功能，就是指它能夠通過評價的方式，激發人們的道德情感和道德意志；引導他們堅持不懈地追求良好的禮儀形象，塑造一種將內在的思想素質與外在的儀表素質有機合的完善的人格形象。禮儀有一個重要的特點，就是可以把內在的道德精神與外在的道德形象很好地結合起來，既以德帶禮，又以禮顯德。在社會生活和交往中，總是通過禮儀來顯現禮德修養，表現一個人的內在的道德素質。人的道德精神屬于內心世界，它本身不能直接地被感知，而要通過禮儀等行為表現出來。正因為禮儀可以顯現人們的道德素質，所以它才能夠幫助人們塑造良好的外部形象，并相應地培養良好的道德精神，進而形成完善的道德人格。

四、禮儀的道德機制：自律和他律有機結合

從道德的實現機制來看，往往要經歷由社會道德觀念到社會道德規范，再由社會道德規范到個體道德意識、個體道德行為的過程。禮儀道德的實現也要經歷這樣的過程，禮儀的道德作用的發揮，要求從社會的禮儀規范變成個體的禮儀意識和價值目標，最后變成個體的禮儀行為。在這個過程中，要通過教育和管理的環節，達到自律和他律的有機結合。

1、禮儀教育使人們接受禮儀道德規范，并轉化為個體的意識和價值目標，從而內在地要求人們發生禮儀行為。道德教育是指一定社會為了使人們遵循其道德原則和規范，自覺履行相應的道德義務，而有計劃地對人們施加系統的道德影響的活動。它是道德建設的首要途徑，是道德實現機制的重要環節。禮儀作為道德規范和行為準則，也需要通過教育的途徑，使人們接受和自覺地執行。從我國的情況看，禮儀教育是以家庭為主的，即由父母教給子女接人待物的原則和方法。但是，近些年來，家庭的禮儀教育功能弱化了：父母對子女的唯一要求是學習成績優秀和順利升學，而在接人待物、禮節禮貌方面的要求很低，有的甚至沒有要求。這種狀況亟待改變。要學習中國古代家庭禮儀教育的傳統和方法，父母言傳身教，對子女進行嚴格的禮儀教育和訓練。同時，要重視學校教育的作用，根據小學、中學、大學階段的特點，開設相應的禮儀課程。各個行業、單位要將禮儀教育納入職業教育的內容，進行嚴格的崗位禮儀培訓。要建構家庭、學校、單位和社會相結合的禮儀教育體系，在全社會廣泛而深入地開展禮儀教育，使廣大公民增強禮儀意識，掌握禮儀規范，學習禮儀準則，從而把社會道德內化為個體道德，變成個人的禮儀行為。

2、禮儀管理使人們遵守禮儀道德規范，并轉化為公眾的要求和價值目標，從而外在地要求人們發生禮儀行為。社會管理是道德建設的重要途徑，它通過評價、監督、賞罰的機制，使人們遵守道德規范。管理在禮儀建設中有著重要的作用，由于禮儀道德是一種行為道德，具有操作性強的特點，因而有利于進行社會管理。要運用評價的機制，對人們的行為是否符合禮儀規范進行評判，做出是非善惡的價值判斷；要運用監督的機制，對不符合禮儀規范的行為進行揭露和批評，使其在巨大的社會壓力下發生轉變；要運用賞罰的機制，對崇尚禮儀的行為典范進行褒揚和獎賞，對違背禮儀規范的行為進行懲罰。特別是有關國格和人格的重大活動、儀式、禮節，如升國旗、奏國歌等，要用行政的、法律的手段強制施行，對違反者要追究法律責任。要通過完善社會管理，強化執行禮儀規范的要求和手段，使廣大公民遵守禮儀道德的原則和規范。

3、禮儀的教育和管理使禮儀規范變成社會的共同要求與個體的價值目標，從而實現自律與他律的有機結合。教育的作用主要是促進道德自律，管理的作用主要是強化道德他律，教育與管理結合將形成自律與他律相互補充和促進的運行機制。禮儀教育可以增強禮儀觀念，內在地要求人們發生禮儀行為；禮儀管理可以強化禮儀約束，外在地要求人們發生禮儀行為。把教育和管理相結合的方法運用到禮儀道德建設中，綜合運用家庭教育、學校教育、行業教育、社會教育的途徑，綜合運用輿論監督、群眾監督，社會監督的形式，綜合運用教育、行政、法律的手段，將促進禮儀規范變成社會的共同要求與個體的價值目標。實現自律和他律的有機結合，將更加有效地規范人們的禮儀行為，更加有效地完善禮儀道德建設的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