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福”得“禍”

清嘉慶十年(公元1805年)12月17日，冬日的陽光灑向金碧輝煌的紫禁城，一襲暖轎奔向重華宮，從轎里下來了當朝國君——嘉慶帝。幾天前他曾來到這里，潑墨揮毫寫下了幾個大大的“?！弊?，今天來此地是想再寫幾個大“?！弊帧Ｉ頌橐粐募螒c帝，何以有這般閑心來此一次又一次地書寫“福”字呢?原來這是清宮大內的一個過年禮俗。

新年皇帝書“福”源自康熙朝，雍正朝“遂為定例”。書寫“?！弊炙弥P為康熙朝特制的黑漆管筆，筆管兒上刻有金色的“賜福蒼生”字樣，所用載體通常不是紙張而是絲絹品。屆時所寫出的第一個大大的“?！弊质紫纫獞覓煸谇鍖m的正殿里，同時為彰顯節日的氣氛，還要再書寫若干幅，懸掛于宮廷各處，以示“福”照紫禁城。

后來，皇帝書寫的“福”字不再單純用來裝扮宮廷了，也經常作為賞賜品賞予朝廷官員。但是并非所有朝廷大員都享有皇帝賜“?！钡氖鈽s。難怪康熙晚期的一位大員在得到康熙帝御賞的“?！弊謺r，就曾恭記七言律詩一首，有“捧出深宮榮并受”的詩句。乾隆年間在任31年的尚書王際華，得到過乾隆帝賞賜的24件“?！弊?，后來他將這24件“?！弊盅b裱后掛在專門一間屋子里，并命此屋為“二十四福堂”(二十四福堂建立后的第二年此人就死了)?？梢妼τ行业玫健案！弊值娜藖碚f是一件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啊。乾隆五十八年(公元1793年)，英王派特使首次來華，乾隆帝也曾將書寫的“?！弊肿鳛樾履甓Y物贈送給了英王及英王船隊的官員們。

那時官員接到皇帝賜予的“?！弊謺r，都會舉行隆重的受“?！眱x式。如果是京內官員得到賞賜，受賜者須依次跪于案前，仰瞻皇帝御書“?！弊郑凳字x恩，兩名御前太監對持“福”字箋而出，受賜者再在“?！弊窒旅孢抵x，寓意滿身都是福，然后恭捧退下。事后還要恭折謝恩。如果是京外官員接到御賜“?！弊謺r，受賜者則必須“率文武各官，出郊跪迎，至署恭設香案望闕叩首謝恩。”如此看無論是京內、京外的官員，見“?！弊知q如見龍顏一般恭敬。

康、雍、乾時期個人有幸得到“?！弊值娜诉h不如嘉慶時期范圍廣泛。嘉慶朝時又“頒賜皇子、內廷行走、宗藩蒙古藩王、大學士、尚書、南書房、上書房行走、御前侍衛、各省督撫、新疆將軍參贊等，寶墨騰輝，函蒙祉?！?。所以，12月17日這天嘉慶帝再度來到重華宮，就是打算再寫幾個“?！弊仲p賜給御前侍衛、御前行走及內務府大臣。這些人整天服務于皇帝左右也挺辛苦的，到了年根兒底下嘉慶帝也不會忘賞賜給他們一些“?！弊?。不一會兒幾幅“?！弊志蛯懞昧恕Ｋ屘O分賜下去，只見御前侍衛果勒敏、色扎克、塔爾達、勒清精阿、珠爾杭阿等5人，恭恭敬敬地捧著墨跡未干的“?！弊肿叱隽酥厝A宮大殿，內務府大臣那彥寶、喜恩等緊隨其后依次走出了殿門，所不同的是他倆手中并沒有捧著“?！弊殖鰜怼＜螒c帝心里挺納悶兒：莫非寫的“福”字不夠分的?那彥寶是內務府的重臣，是皇帝的近侍，一般侍衛都有幸得到“?！弊?，嘉慶帝怎么會忘記賞賜給堂堂的內府大臣呢?于是他讓人查詢一下原委。沒想到查詢結果卻讓嘉慶帝十分生氣。原來“所賞福字俱已領取，適因茶房太監出外之便將福字交與該太監放在茶盤內帶出”。如此對待御賜“?！弊值膽B度自康熙朝至今未曾有過。這讓嘉慶帝更為惱火，他認為“人臣事君以敬為本”，這樣隨意對待“御賜品”是絕對不能容忍的，況且此次如果不處理，恐怕將來還會發生更“不敬”的事情，此風斷不可長。

第二天，嘉慶帝就開出了一張罰單：“那彥寶系內務府大臣管理茶膳房，雖可使令茶房太監醫亦因公差遣，何得將特賞之件在朕至近之處率意遣人帶出，殊失敬謹意，即交御前大臣等將那彥寶、喜恩御前侍衛俱行革退，令在乾清門侍衛上行走，仍各罰俸三個月。”當然那個被使役的太監也很冤枉的得到了懲罰，在新年即將到來之際他被“板責示警”。

新年皇帝賜“福”原本是一件十分榮幸的事情，高興還來不及呢，可誰能想到1805年的元旦前夕，內務府大臣那彥寶、喜恩非但沒有因此得“?！?，反而遭到了懲罰，不但降了級還破了財，真是“?！弊忠齺砹艘粯丁暗湣笔掳?

作者單位：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