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柳先生傳》是陶淵明托名五柳先生而作的一篇自傳。在這篇自況小傳中,陶淵明以精粹簡約的筆墨勾畫了一幅自畫像——好讀書、性嗜酒、著文自娛、志趣高潔、安貧樂道的隱士五柳先生。通常人們認為陶淵明過著雖然貧困但卻悠閑快樂的田園生活,筆者從五柳先生“期在必醉”的飲酒心理管窺陶淵明的精神世界,發現他的田園生活并不是閑適快樂的,而是憂愁痛苦的。陶淵明是多么希望在自行設置的酒醉中自我解脫痛苦,抑或在酒精刺激中更悲痛地麻醉著自己的靈魂。
那么,假托五柳先生之名的陶淵明究竟有何痛苦?為何在飲酒中如此自殘地“期在必醉”呢?
我們知道,陶淵明少年時代曾抱有“大濟蒼生”的壯志,但他所處的東晉末年社會政治環境卻異常污濁黑暗,反動的門閥制度發展到了極點,門閥士族壟斷了高官要職,出身于庶族寒門的人則遭到無理的壓抑。在這種社會政治環境中,作為知識分子的陶淵明不可避免地與中國古代千千萬萬的知識分子一樣遭遇到限制和迫害,根本無法實現其進步的政治理想。因此,盡管陶淵明少年時代曾“猛志逸四海”(《雜詩》其三),但年近40仍然功業無成,極為無奈和傷感。其間,他曾于中年幾度出仕,都不過是祭酒、參軍或彭澤縣令等職,這一切只能使他感到“志意多所恥”。然而,仕途坎坷、壯志未酬的人生憂痛又時時刻刻纏繞在陶淵明的心頭,即使在風光迷人的田園生活至50歲時,“念此懷悲凄,終曉不能靜”(《雜詩》其二),憂痛焦灼致使他整夜不得安眠,一股股奮斗的烈火永遠在他的心中燃燒著,正如“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讀山海經》)。這樣,陶淵明不得不尋找一個自我解脫的方法——嗜酒,而且是“期在必醉”!盡管陶淵明的物質生活是那么貧乏,以至于所飲之酒都“不能常得”,但他已經把嗜酒視為自己的本“性”甚至生命。
“吾觀其意不在酒,亦寄酒為跡焉”(蕭統《(陶淵明集)序》語)。在自虐自殘般的酒醉之中,陶淵明或許可以解脫人生的痛苦,使其身心完全皈依于淳樸、美麗、和諧的田園大自然,或許可以于醉鄉去追求他那念念不忘的虛無的理想社會。這是多么悲哀沉痛的自我麻醉,自我扼殺啊!但在那個污濁黑暗的年代,陶淵明只能這樣矛盾而又痛苦地“期在必醉”著!
(作者單位:興山縣高陽鎮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