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愛的顏色（外一首）

被人騙婚生子的村婦

無地自容

背井離鄉流落城市

討飯打零工還要撫養孩子

母子曾在屋檐下露宿

也曾在人防工程的地下通道棲身三年

艱難的求生讓她過早衰老一身是病

以至于講起自己的悲慘故事無動于衷

而旁聽的婦聯女干部卻淚水滂沱

好心人給街道辦婦聯人大反映情況

一起呼吁關注這對“三無”母子

一間老式公房的鑰匙又是一波三折

最后終于拿到手

生活在極度赤貧之后

總算給他們以小小的安慰

盡管住進來還受人欺負

盡管沒錢拉電照明

弦子借窗口公廁旁的路燈學習

成績卻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

當我以記者的身份走進這不足十平米的陋室

想極力贊美社會愛心的時候

卻見一條被子外家徒四壁

惟有一張民政局印發的宣傳畫

有半墻大 醒目地貼在黑屋子

白紙紅字 就一個巨大的“愛”字

畫的反光洇亮了女主人卑賤的臉

我頭一次看見愛的顏色

這么刺目

像雪地上一灘滴血的傷口

滿桌狼藉的生活

酒店里尷尬辛酸的一幕

被請客吃飯的我撞見了

結完帳忽然想起還有多半瓶好酒

蹲在包間的一個角落

這時已是9點多

早就過了晚飯時間

可一群農村來當服務員的姑娘

八成是忙著端飯上菜還未顧得吃吧

圍著一桌殘羹剩飯

像饑餓的群雞忘我啄食

忘了她們是來收拾殘局的

甚至沒發現二返長安的我

我急急退出

就怕她們轉身發現有人瞧見

臉上掛不住

這對姑娘家來說未免有點殘忍

走出酒店的時候

滿城霓虹閃爍

我卻暗自神傷

不由得就想起故鄉更偏遠的村子

一個沒錢向學校再交三塊錢的小學生

竟趴在家門口的樹杈上服毒自盡了

是在向可憐的父母示威

還是小小年紀就絕望人生

這讓多愁善感的我有一種負罪感

而和她們同齡的超女們拾人牙慧

卻變得大紅大紫

在熒屏招搖過市

從此香車寶馬錦衣玉食

說一句流行的東北話兒

“差距咋這么大呢!”

生存 一個常被裝作不經意遮掩的詞組

在貧病交加的關口抑或走頭無路的絕境

顯得意義重大

至今不敢想像這群端盤的女孩

和我迎面碰上該是怎樣的不知所措

其實 生存豈止是大眾的理想

拋卻形而上的教化

是否就得歸順這滿桌狼藉的生活

實習編校 呂 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