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她并無多大好感。在我看來,她不過是寄身于墻角路邊的一叢叢雜草罷了。許是我太過粗心,竟一直沒有發覺校園里其實到處有她的身影,也忽略了她是有規律的成片分布——顯然,這是花匠們精心安排的。
對于一種花來說,她的莖與葉真是過于不雅了。我一直以為,一種植物既是會開花的,即便莖葉普通一點,但至少總不能像她一樣長得……長得太像蔥吧。在我看來,蔥應該是和柴米油鹽聯系在一起的,蔥是屬于塵世俗用的,而不是屬于審美的。甚至我還認為,蔥還不如柴米油鹽,柴米油鹽雖是俗的,但至少生活少不了它們??墒[呢,不過是種可有可無的點綴。所以當我知道她的名字叫“蔥蘭”時,我不禁為蘭花忿忿不平了起來。人人都贊空谷幽蘭的不俗,人人都說蘭乃花中君子。可試問,誰會贊美一棵“蔥”的高雅呢?把蘭的雅號扣到了一棵“蔥”的頭上,我怕會壓壞了她。
當她開出第一朵花,我輕輕一瞥就帶過了;當那一整片一整片的綠色中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白色,我也不曾駐足;可是,當那一大片的花朵在一夜之間全部開放,我不自覺地停住了匆匆的腳步,彎下腰來仔細端詳她。
是第一次發現,一朵花竟然可以以如此坦白的姿態開放。
她就這樣站在那兒,開得無聲無息旁若無人。她的顏色是如此潔白,沒有濃墨重彩渲染,只是純粹的白。白得無畏無懼、肆無忌憚,純粹得叫人嫉妒。她的花瓣如此舒展,毫無保留地露出她那金黃色的花蕊——像一是顆赤熱的心。那滾燙的金黃啊,我真怕會濺出來。而她的花柱高高立起,卑而不微,纖而不弱。從側面看去,她則呈現出一種懷抱的姿態——張開雙臂企圖把藍天擁在懷里。我曾疑心,她那細瘦的莖如何能夠承載得了秋日那一地純凈的陽光。風來了,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也隨之洶涌。我沒有想到,第一次給我一種“花?!钡恼鸷车?,不是多情的薰衣草,也不是浪漫的郁金香,更不是清新的百合,而是眼前這片不起眼的蔥蘭。
毫無保留地開放,把一種顏色演繹到極致;無聲無息地開放,把一種香淡淡地醞釀。用如玉般冰冷的瓣,去包裹如火的心。水含珠而柔媚,山蘊玉而朗潤??粗[蘭那不俗的花朵,我突然發現她原先很不入眼的莖和葉突然煥發出一種獨具的青翠素樸之美。蔥蘭啊,你絕不負“蘭”的美名!
纖小而堅強,美麗而坦白,無聞卻博大。我以為,不論是一朵花還是一個人,這便是極致了。
愿做一株蔥蘭,靜靜地開在道路旁。
(指導師陳益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