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紕漏

2007-01-01 00:00:00
安徽文學 2007年6期

紕漏在后面。說紕漏,無非是有關男女方面的事。這個事情說來話長,你還是先聽我說故事吧。我曾在一個叫水口的信用社工作。水口是我工作的那縣的南鄉,顧名思義,是個水很多的地方。水口對我之印象,就是甲魚。我們這個信用社,是個上頭的聯系點,地區的一些領導隔三差五——也不是什么領導,就是科長之類的,但那時的科長,對于我無疑已是很大的領導——來檢查或是收集資料,這時我們信用社的主任,就請他去吃甲魚,我因是單身漢,有時就被主任拽著陪客,雖吃不到老鱉蓋子,但鱉肉總是能弄到幾塊的,雖說鱉肉并不好吃,但也是個待遇,因此我嘴上的油總是比別人多一些,也多了一些自豪感——今天中午我吃老鱉了,你吃了嗎?

我們信用社有10個人,主任姓許,胖胖的,腦袋特別大特別圓,40多歲了,還像個娃娃。還有兩個女孩,是縣里招工分過來的。高個子的姓張,我記得她一笑牙齦就全看見了;另一個姑娘姓章,叫章蓓,我之所以至今還記得她名字,是因為這個“蓓”字我原來不認識,是通過章蓓認識這個字的。章蓓個子適中,長得好看。我好像特別喜歡看她,可是心虛得很,像是做賊。因此說是看,其實也就是一個感覺,看沒看清楚,自己也說不清楚——你也有過十八九歲二十歲的年紀,你難道沒有同感嗎?她倆一個做會計,一個做記賬員。我到水口的時候,她們已經先到那里工作了,因此她們就顯得比我活絡一點,也只不過是人熟一些罷了。我去了之后搞稽核員。也就是例行到下面信用站去查查賬什么的。信用社房子緊張,去了之后倒是給我分了個房子,可房頂上全是洞,光線糾纏著一大團一大團射進來,根本不能住人,因此許主任說,你一個人,小青年,你就守庫吧。一個月還有幾塊錢的補助費呢。

他一句話,我就睡到庫房里去了,一睡就是半年。

我那時候已經有一整箱書了。說是整箱,是因為我把書放在一只從食品站要來的雞蛋箱里,是一整箱。我就把書放在房里的一個淋不著雨的墻角,平時帶幾本常看的和一個筆記本到庫房,從事簡單的文學活動。

庫房是這樣的。一大間房子,隔成兩半,里面加固了,就是金庫,放兩只保險柜,外面是沉重的大鐵門,我睡在外間,一張床,一個床頭柜。有一桿長槍,白天入庫,放在金庫里,晚上取出來,放在我床頭。其實我一槍沒放過,也不會打槍,要是壞人來了,我真是死定了。不過那個時候壞人少,人們的警惕性也就差些。

我不下去查賬,也沒有多少事情時,白天就看小張小章辦業務。小章活潑些,說許多話,說的什么,我現在記不清了,小張老實些,可能是個子高的緣故,她在縣里好像已談了對象,每個星期天回去會男朋友。黃昏時銀行要扎賬,我有時就幫她們弄賬,打打總賬,或整理整理分戶賬。我給小張弄得多,給小章弄得少,其實我想替小章弄,可是我不大敢看她,又如何去弄呢?小章可能也知道我不大敢看她,也不好意思多要我弄。有時我中午被主任弄去喝酒,雖吃了些老鱉,可酒有時喝大了,回來就呆在庫房里睡覺(偶爾也吐一庫房,把庫房弄得氣味難聞,小張小章就不肯進去了)。許主任有時過來看看,搖搖他的大腦袋,走了。

小章可能就是這個時候對我印象不好的。原來雖然我不大敢看她,但憑直覺,她對我印象是好的。否則我也不會不敢看她,她如果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我能如此嗎?小章原來有點在乎,也是看我呆頭呆腦的,會大聲朗誦郭沫若的詩。后來我的一些舉動更不堪了。許主任終于發現我的腦子有些“病”,小張小章也就看我是滑稽了。那一天逢集,我們信用社門口聚集了不少人。對于一個小鎮,逢集就如過年,熱鬧極了,賣什么的都有,賣老鼠藥的,打把式賣藝的。我在門口看那賣藝的,聽口音極像我老家縣里人。他玩的是硬氣功,說沒兩下子其實還是有兩下子的。打個赤膊,胸口拍得通紅,先玩一陣氣功,把一個鄉下老漢后背弄得血紅,之后開始賣藥,咦!你別說,效果不錯,買的人還挺多。中午散場,我好奇地走上去打聽,果然是我老家的,還認識我們共同的一個熟人,那個時候我沒出過太遠的門,這小鎮離我老家實際上也就是百十公里,可我已激動得不行,它鄉遇故鄉人,我不知腦子哪根神經出了問題,非要請他們吃飯不可,他們雖賣了一些錢,可打把式賣藝,畢竟是混窮的,也樂得高興。我們一行人就下了飯店。鎮上的事,不一會全鎮的人都知道了。說銀行的(鎮上人叫信用社一律為銀行)的干部請混窮打把式的人吃飯。我本來的意思是自己義氣,請老家的人吃飯。可別人不這么理解:之間又不認識,身份(銀行的人在鎮上是很受人尊重的,算是有身份的人了)又不同,這吃的哪門子飯?有人對小章說,你們銀行的那個誰在請一幫混窮的吃飯。聽說小章理都沒理那人,鼻子哼一下,扭頭就走了。我們喝了幾瓶啤酒(那時啤酒在鎮上剛有得賣不久),我便紅頭漲臉地回到信用社,許主任剛好在,見到我就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我,一句話沒說,大頭一搖,走了。出了門,我好像聽到一句“腦子有病”,可我沒聽清,但我的酒卻已醒了一半,我知道自己圖一時高興,破費了銀子不說,還讓別人看成是怪異之人。

果然后來的情形有了些變化。先是許主任帶我吃飯的次數減少了。比如原來一個月帶我5次,現在好像只有兩三次;之后是小章見到我開始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了,這起碼說明我和小章之間的關系有些松動了。一個女孩子要是喜歡上一個男人,她會在這個男人面前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嗎?老鱉少吃兩塊我倒不在乎,不邀我去,我還少喝酒呢,可是小章對我的“松動”,讓我心里很是空空的,覺得一種“感覺”沒有了。那種感覺很美好。我因此覺得少了什么東西,很是失落了一陣子。

晚上我睡在庫房里,有時心里空得厲害,就有些想家了。又正值十八九歲的年紀,有時小和尚翹翹的,我抱著一把長槍,聽外面的風聲雨聲,秋蟲的鳴叫聲。若是雷電交加的夏夜,我失眠的話,就大聲誦讀郭沫若的詩:

啊,我年輕的女郎!

我不辜負你的殷勤,

你也不要辜負我的思戀。

我為我心愛的人兒,

燃到了這般模樣!

啊,我年輕的女郎!

你該知道了我的前身?

你該不嫌我黑奴鹵莽?

要我這黑奴底胸中,

才有火一樣的心腸。

…………

后來我知道,那種心里空空的感覺,是一種初戀的苗頭。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后來又發生了一件事,證明我是徹底“腦子壞了”。那天逢大集,鎮上人擠得水泄不通,我也喜好熱鬧,就蹲在信用社的大門外,邊抽煙,邊看熱鬧。也是到了黃昏,是小張小章扎賬的時候。我因小章“大大咧咧”了,已很久沒幫她們扎賬了。無所事事,就到門口來看熱鬧。這時過來一個老年乞丐。大夏天的,他還穿著厚厚的黑棉襖,棉襖似乎已有一千多年沒洗了,油得基本同抹布差不多,蓬頭垢面,頭發似乎也有幾十年沒洗過。這個老乞丐雖然骯臟不堪,可他精神卻是出奇的好。他打著一副快板,邊唱邊乞討。我給了他五分錢,他就邊打快板邊給我唱:

奴家今年才十六,

嫁個丈夫六十多,

六月給他掌扇子,

臘月給他焐被窩,

……

這個老乞丐肯定是鄉下人,口音很重。他唱的許多話,我根本聽不清楚。于是我又給了他五分錢,讓他再給我唱。郭沫若說過,民間文學對詩歌創作極有營養,我便想把老乞丐唱的都記下來。這才是“人民性”的,也更“文學”。于是我就用五分錢哄著他,讓他一句一句給我唱,可在大門外,又不能掏出筆來記。我腦子又不是很好,于是我就偷偷跟他說,下班之后到我房間去唱,教我,我請他吃晚飯。

終于下班了,我偷偷將他帶到庫房里,關上門,給他“團結煙”抽,讓他給我一句一句講,我便一句一句記。

姐家門前一棵柳,

柳樹底下扣條牛,

問姐為何對牛望,

“我小郎何時來牽牛”。

姐家屋后一棵槐,

槐樹底下等郎來,

想問郎媒何時到,

見郎臉紅口難開。

……

后來不知為何,許主任來了。他一頭沖進庫房,嚇我一跳。可我見到許主任的大臉已給氣得徹底白了,他大腦門子上還有幾顆汗珠。連汗珠都是白的,可見氣得不輕。他抖著雪白的胖手,指著我:你,你,你簡直無法無天,你這個紕漏筒子……你,你怎么能把這,這……樣的人帶到庫房里來……我,我真想把你給,給開除了……

我并不怕他。我這叫什么紕漏?我知道他開除不了我,縣里才能開除我呢,我哪里知道,紕漏還在后面呢!可我見他氣成那樣,有些于心不忍,趕緊打發了那個蓬頭垢面的老乞丐,一言不發,表示了我的姿態。可我心里還有些不服,他一個乞丐,難道還會搶我們銀行的金庫?何況我們的金庫又是那么的牢固,我手里還有一桿長槍。最讓我不服的,他還說要開除我,媽的,我又沒犯錯誤,只是愛好文學,把個乞丐帶進了庫房,學了幾首蓮花落,又錯了多少呢?

可第二天全鎮的人都知道了。知道我把一個乞丐帶進了銀行的金庫。小張小章見到我都用一種怪怪的眼神看著我,仿佛我是一個怪物。特別是小章的眼睛,看我時白的多黑的少,像一只死魚的眼睛。從此我知道我全完了,一點戲也沒有了。我走在小鎮的街上,一街人指指戳戳,我甚至聽到有人好像說“就這個人……他串通一個老乞丐……謀劃……企圖搶……金庫……”

之后有半個多月,我不敢出信用社的大門,偶爾出去買包煙,見到夏日這個叫水口的小鎮,明亮的街道,可在我眼里似乎就是黑色的,夏日里那一鎮昆蟲的鳴叫,在我耳里,是嗡嗡的聲音,幾乎就是耳鳴了。

可后來我還是調走了。這個許主任,給縣里匯報,堅決不要我了,縣里只得把我又調到一個叫大英的鎮子。說讓我當出納員,可是后來又讓我臨時搞起了專案。

專案的地方是一個叫雷官的鎮子。鎮子很小,很破爛,唯一的一條街道泥濘不堪。我們專的案子是查一個叫陳有余的人挪用貸款的事。陳有余是雷官信用社的外勤人員,他也是當地人,春天耕牛、種子貸款時,一些熟悉的農民,為了圖省事,就把私章交給他,讓他代辦貸款,都是鄉里鄉親的,大家信任他。沒想到陳有余在私章上做手腳,立了別人的據,蓋了別人的章,卻把貸款自己用了。這樣的事,不到還款期也發現不了,他用這些錢賭博,還養了一個“小奶奶”(情婦)。

查清這樣的事情工作量很大,他辦了幾百張借據,除案子暴發發現的那幾張外,其余他經手辦的借據,也不知有多少是冒名的?那時條件差,又沒有多少電話機。為弄清他究竟辦了多少假借據,我們只得帶上借據,到一戶戶農民家去核實。

專案的時候正是七八月的大夏天,白天我們頂著烈日一戶一戶人家核實。晚上回來一身臭汗。我那時也才二十出頭,小青年一個,精力是出奇的好。白天辦完案,晚上我就躲在帳子里背誦郭沫若的詩,把《女神》抄在筆記本上,一心做著文學夢。

我們專案組一行四人,除我,還有老王老馮小毛,老王歲數較大,是組長,老馮是瘦高個腰彎著的近五十歲的人,小毛比我大幾歲,家里孩子還小,他腰板很直。我們一日三餐都是在公社食堂代的伙。也住在公社招待所里,四個人住一間房子。食堂的伙食千篇一律,有時我們四個人出份子,買一副鵝雜,兩瓶啤酒,將屋里的四只小方凳搬到院子里拼在一起,再借兩條長凳,四個人便有滋有味喝上一回。酒喝完了,天也黑了。院子里漆黑漆黑的,蚊子在耳邊嗡嗡飛著。抬頭看天,有時一天好星星,密密麻麻,銀河看得一清二楚。大家坐在院子里,一邊用扇子趕著蚊子,一邊聊天。夜慢慢深了,有人打了個哈欠,困勁上來了,于是回到床上,一會便睡著了。

有兩件事不得不說。這個信用社的主任姓潘,是位老同志。說是老同志,是因為他是國民黨部隊的一個連長,是傅作義部隊投誠過來的。他轉業后,就回到家鄉的這個信用社當主任。老潘沒文化,為人相當糟糕,生了八個孩子,都是丫頭片子,小七小八都還小,家里整天嘰嘰哇哇的。他的老婆皮膚非常白,長了一副刀把子臉,活像個地主婆。整個夏天,她就躺自家堂屋的大吊扇下的躺椅上,翹著二郎腿,叼著香煙,嘴里喊著小七子小八子別吵了!可小七子小八子并不停下,依然在床上跳著鬧著。

老潘孩子多,小七子小八子雖拖著鼻涕,可大丫頭二丫頭都十七八了,亭亭玉立,皮膚繼承了她們的媽,而臉型繼承了她們的爸,瓜子臉,大眼睛,活像現在的張柏芝或章子怡,整日唱著歌在院里進進出出,家里人不把她們當一回事,可是很吸引外面人的眼球,比如就吸引我這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的眼球。可我當年書呆子氣十足,對潘家丫頭的愛慕,也僅限于多看幾眼,引而不發,因此沒弄出故事來。

老潘家養了一頭大黑豬,有二百多斤了。豬經常偷偷地自己跑出去玩。老潘滿街找,找到了就用繩子套住往回拖。豬也是叫著鬧著不肯回去,老潘就在小街的泥濘中趔趄著,與豬較勁。

信用社是一座老房子,是過去鎮上大戶人家的老宅。房子里黑咕隆咚,鋪著舊式木地板,走在上面咚咚響。據講地板下面有兩只狐貍,也只是聽人說。信用社里可是有人見過。夏天的黃昏,信用社的會計小居就見到過兩只火紅的狐貍出來大搖大擺地從墻頭上走過,狐貍見到小居并不害怕,非常從容。小居是個中專生,家是外縣的,分配在這里,娶了個鎮上的姑娘,可多年沒有孩子,夫妻經常打架。據說是小居不好,也不知是身體不好還是腦子不好。反正我們入住后小居就有了病,動不動就要把信用社的賬本拿出來燒掉。每次都是老潘吼上幾嗓子,小居才安靜下來。有一次老潘把守金庫的槍掏了出來,吼道:“你小子要再胡鬧老子斃了你!”老潘當國民黨兵時的那個蠻勁又上來了。也有人說,原來小居是不燒賬的,人長得清秀,寫一手好字,賬也記得漂亮。就自打見著狐貍之后落下了這病。真如土話說的,是撞見狐鬼了!

我們查賬進行得非常艱難,兩個月才核對出四五戶人家,有的還互相抵賴,互不認賬。有的說是他用的,或說不知道,根本沒借信用社的錢。我們核對到一戶姓馬的人家,借了四十元耕牛貸款。老馬說根本沒有這回事,說老陳同他講借個私章用一下,就借了,哪知道他干了這種缺德的事情!我們找老陳核對,老陳一口咬定,貸款就是這個姓馬的狗日的用的,我親手交給他的。如今墻倒眾人推,這個狗日的也想混水摸魚賴賬。

我們看老陳情緒激動,估計這筆貸款是真實的,因此我們問老陳敢不敢當面對證,弄個水落石出。老陳信誓旦旦:敢!于是我們一行人便趕往老馬家的那個生產隊。從鎮上到老馬家有十幾里。我們下隊都是兩條腿走,來到隊里已近晌午,找人打聽,老馬正在水田里侍弄著呢。我們喊老馬上來一下,老馬便從水田里赤腳拖著鐵鍬上來,還沒說幾句,老馬就激動了,拿著鐵鍬就來鏟老陳,老陳扭頭就跑。

這是一個物質匱乏年代的夏天。這天天氣特別好。天非常的高。白云靜靜地停在天穹。天氣炎熱,一絲風也沒有。大片大片的水田,遠處的村莊被綠樹包圍著。一點聲音都沒有,忽然這兩個人跑動起來,越跑越遠,老陳雖然瘦瘦小小,可跑起來飛快,老馬趕不上,就在后面罵:

“你這個王八羔子……絕八代子孫的……你平白無故地污陷我……”

聲音非常清晰,一波一波擴散到遠處的村莊上去。

我們站在田埂上望著老陳笑,這個老陳,還罵人家老馬狗日的賴賬,分明是他訛了人家老馬的賬。否則狗日的跑什么!是事實,他老馬還真敢鏟你?

回到鎮上我們問老馬,究竟那四十塊錢耕牛貸款是誰用了?老馬軟了。老馬說:

“是我用的。”

老馬軟了,可老潘不是同他家的豬較勁就是要槍斃小居,他的長臉老婆翹著二郎腿在電風扇下嚷著小七子小八子別吵了,而我卻同她家的二丫頭對上了青眼。

這也是我的陰謀,不下去查賬時,我有時就夾著一本書,并不真看,而是從老潘家門前走來走去。二丫頭在門口洗衣裳。二丫頭雖不愛讀書,可對喜歡讀書的人還挺好奇。中國人啊,就是有這點好,不管怎么說,都有點敬仰讀書。其實讀書人有時候也壞得很。比如我。我這個時候夾著書走來走去,明擺著是陰謀嘛!可二丫頭沒看出來,見到我,眼睛里頭水汪汪的,我就知道,二丫頭有點喜歡上我了!

那一天是個禮拜天。小毛說,想孩子了,要回家看看。我知道他是鬼扯,還不是想老婆了。小毛一走,老王老馮也要走,也說要回家辦點事。我知道他們也是鬼扯,都是想老婆了。他們三個人一走,我心里一下子空空落落的。我一個人在招待所坐了一會,就夾著一本書到了信用社的院子里。潘家的二丫頭正在門口一只大腳盆里洗著衣服。我給她一個眼色,她就站起來,甩甩手上的肥皂沫,就跟我走了出來。我無事人一樣走在前面,她甩著手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我們像兩個對上接頭暗號的特務,挺刺激的。

我又走了一會,都快出鎮子了。她不走了。我回過頭來,她問我:

“你找我干什么?”

我說:“我……”

她說:“沒事我走了,我馬上要上班了,水吼坪石油隊。”說完她轉頭走了。

我一著急喊:“潘麗英……”我說出她的名字,可她還是不回頭。她甩著手上的肥皂沫,走了。

我自己愣在了那里。

一條潛河從劈開的大山倒下來,那水撞擊著巨大的山石,發出轟隆隆的吼聲。之后猛拐了一下,甩過一處平灘,便安安靜靜地流過一個鎮子。這個鎮子便叫水吼坪。

這個坪我來過一次。那次來是核對陳有余冒名貸款的幾位山里農戶。這個地方很美。主要是山水美,人們的生活還是很困難。我們到一戶姓焦的人家,三間破屋,東頭拴著一頭牛,西頭關著一頭豬,中間是老焦一家的一張大床,上面一堆破棉絮,就這些家當。老焦從陳有余手里借了20塊錢,我們核對了,是事實。老陳沒坑老焦,否則太不近人情了。我們那天還在坪里小學施永鵬那里吃了中飯。施永鵬是老潘主任的外侄,老潘那次破天荒地同我們一道下了一次鄉。老潘說,到我侄兒那吃飯吧。老潘說這話時,一臉的自豪。意思是我這侄兒還是有出息的,老師。于是我們就去了施永鵬那吃飯,原來施永鵬是個結巴。

潘麗英走了,我已有好多天沒見她了。其實才兩三天,可我覺得好久了。那天老王老馮他們又回家去。我一人在招待所,將書一扔,就撒腳往水吼坪去。反正最近一段日子我已跑慣了。我跑起來很快。

夏天正是水最旺的時候。那泱泱的大河狂吼著砸下來之后,正旺旺地流淌,岸邊的水草在水流下一派歡騰,仿佛聽到她們咯咯的笑聲。她們那肥美蔥綠的樣子,使人想起正往外溢著青春氣息的少女。只是那些樹,那些草,也太旺盛了。那些綠太鋪張了,有些浪費得過頭。

我來到坪上,先到坪上的小學,找施永鵬。

學校其實是藏在大山皺褶里的,一個空坪,幾排房屋。空場有幾棵大樹,四人合抱不了。有人說,是銀杏和香樟。我仰頭望望,四圍山色空蒙,空坪上孩子們的跑動和嘴里的朗朗聲,在這大山中,顯得很安謐。

我來的時候施永鵬正在上課,我在他門口坐了一會。施永鵬下課了,他見到我就嘻嘻笑,我估計他知道我喜歡他表妹了。果然施永鵬出去了,出門時他回頭說,茶……茶……茶壺里有水,自……自己喝。我打……打個電話。學校里有手搖的電話,石油隊條件好,肯定有電話的。我跟施永鵬只見過一次面,不知道他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我坐了一會施永鵬就回來了。他叫我幫他掛蚊帳。他表妹進到屋子,我們的蚊帳正掛到一半,屋里很黑,光線不好。我見潘麗英進來,屋子就跟著一亮。那是潘麗英的眼睛。潘麗英的眼睛是那種讓人驚心動魄的眼睛,她才二十出頭,一切都是正好,像一只剛剛剝開的熟雞蛋,膚色像,線條像。她進門時的走路,柔軟得像一只蟲子,沒有一絲動靜,而目光所到,卻讓人一亮。

潘麗英的笑和動作,這時也像是一只蟲子,柔軟而安靜。她笑著走進來,說:“你打電話找我來干么?”說著她看到了我,之后就不吱聲了。她拿開施永鵬的手,給他掛帳子,動作慢且無聲。

中午我們在施永鵬學校食堂,打了飯和菜,拼了兩張凳子,潘麗英和我一起在這里吃飯。食堂的伙食實在太差,青菜里只有兩滴油。

施永鵬在這個小學教書,純粹是誤人子弟。他高考落榜,閑著無事可做,他父親說,就到我那坪上代課去罷。他父親的“我那坪上”,是因為他是坪里的副書記。施永鵬就相當于紈绔子弟,說來教書,還不如說來鬼混好聽。

沒過幾天,我又去了一次水吼坪。我給施永鵬帶了一條軍褲,那個時候,穿一條肥肥大大的軍褲,是很時髦的。我給他送軍褲,情緒很復雜,主要還是感謝他對我的無端的熱情。當然我也有點拉攏他的意思,相當于現在的一次小小的行賄。施永鵬見到軍褲很激動。他說話語速很快,又有點結巴,他對我說,我,我,我早就想有一條軍褲了!你,你太好了……我也很,很欣賞你……你在銀行工作,很、很不錯,很不錯……他的過度熱情,總是給人以好感。后來我贏得他表妹的好感,并且最終征服了他表妹,我想都得歸功于他的熱情。

那天快到中午時,潘麗英來了。我一見到潘麗英,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施永鵬對他表妹說,他,他來了……潘麗英笑了一下,算是回答。潘麗英一笑,我更緊張,我說,我,我,我是來查賬的,陳有余還有一戶貸款要核、核實的……我一緊張,也像施永鵬一樣結巴了起來。媽的,我真無用!潘麗英一聽我這樣說話,就笑了,并且笑出了聲。施永鵬聽到他表妹笑,以為我是在學他講話,一著急,說,你、你、你他媽的……我這一下更緊張,人一緊張手就痙攣,便打了一只碗。施永鵬一共才兩三個碗,還被我打了一個。于是我說,碗,碗……我去買呢!回頭我去買、買一捆,一捆來……說完我扭頭就走,跑得不知有多快。

不一會,我在坪里的小賣部抱回了一摞碗,而且還在小街上要了一副鵝雜和一個小炒。之后我熱情大漲,又跟著施永鵬跑到他們食堂打飯菜,回來我搬開施永鵬唯一的一張桌子,擦拭干凈,倒出鵝雜,小炒,和食堂的炒土豆,燒豇豆。施永鵬竟然從哪里還弄了一瓶啤酒,用碗倒了出來,他坐回床沿,讓我同他表妹坐在他對面僅有的兩張凳子上。這時施永鵬說話了:開,開,開飯了。

那頓飯吃得浪漫而溫馨。那是二十世紀80年代一個叫水吼坪的小鎮上的一次浪漫午餐。潘麗英軟軟地坐著,像一只蟲子,安靜而無聲。一個美人,又安安靜靜,女人的味道全出來了。潘麗英就像一道光,一束花,一首曲子,她不聲不響,可這些都有了。那個午餐我漲紅著臉慌慌張張將那一瓶啤酒幾乎全喝光了。

施永鵬完成了我和他表妹第一次正式見面,剩下來就是我們自己的事了。果然沒過多久,我贏得了潘麗英的好感。有一次我到水吼來,施永鵬竟然打了一條狗。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弄來的。反正那頓狗肉真是美妙極了。吃得我和他表妹鼻涕直流,過癮啊。潘麗英雖然安靜,可還是鼻涕直流,把施永鵬笑的,說,這只蟲、蟲、蟲子是、是、是只饞蟲。

那天晚上,我送潘麗英回石油隊。我走出施永鵬的宿舍,夜黑得很沉,雖然月光高高的在天上映下來,可是大山里的夜晚,總是顯得沉靜些,我們走到香樟樹下,兩個人的影子,隱約投到地上,我定下神來。見那嬌美的白影子,定然是潘麗英的,而那個野獸般的高大影子,正是我,我正輕輕摟著潘麗英……

之后的日子輕松而緩慢。我到水吼來的次數越來越多,而有幾次我隨施永鵬潘麗英到坪里學校邊的小溪里去嬉水,那青青的水草,歡快的溪水,美麗的潘麗英,就似那山的神。那樣的畫面,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有那么

一回,我竟當著施永鵬的面在水中牽住潘麗英的手,潘麗英竟然不反抗。我知道,潘麗英喜歡我了。

我們的專案進行得非常艱難。兩個多月了,還沒有眉目。我們跑了大半個雷官鎮的村寨。先是南片的白澤湖、江家老屋、花山、林山頭、金塘嘴;之后北片的落兒嶺、大化坪、漫水河、上土市、水吼坪、魚涼亭、花涼亭和鷂歇坪。這中間當然也有我們自身的原因。老王年紀大,一身病,白胖白胖,基本上是虛胖,因為他一走路就出汗,有時沒走路也出汗,一身的肉拖拖拉拉,因此效率差。老馮膽小,齉鼻子,講話不清楚,基本上是個明哲保身的人,我和小毛弄材料,比如查到一戶,要這一戶出證明,蓋章、手印一樣不能少,有的農戶還不肯出證明,怕以后老陳報復。一村一戶又很分散,全靠兩條腿,又能快到哪里去?

那天我們到橋板村聶富貴家核查,橋板村較遠,在雷官鎮邊上,快靠近大英鎮了。正好那天橋板村隊長胡馮的手扶拖拉機在鎮上,于是約好坐他的車走,可胡馮上午要在鎮里開會,下午才能往回走,于是我們等下午。

下午近晚才走,拖拉機載著我們十幾個人,走在鄉村道路上比牛還慢。胡馮的司機是個新手,開得歪歪扭扭,正好到橋板的路又不好,拖拉機顛上顛下,老王馬上不行了,臉上開始出汗。于是大家緊張,叫司機慢一點慢一點。我們披著星星,鄉村的路黑透了,只有拖拉機的兩個燈柱照著,感到那燈特別亮。村道兩邊的樹黑咕隆咚,有一個婦女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到鎮上來玩,孩子先是猛哭,特別刺耳,婦女邊哄邊罵,下次不帶你上街了!孩子哭了半天哭累了,慢慢睡著了。拖拉機靜靜地開著(其實聲音很大,但人很安靜),磨蹭到晚上10點左右才進了村。

我們來到聶富貴家聶富貴正在殺豬。他家正忙著娶媳婦。一只大豬嗷嗷慘叫著被幾個漢子拖著,門口的院子里掛著氣燈,亮堂堂的。豬雖叫著,可不一會便躺在殺豬盆里,燙好煺毛,再過一會就是白白胖胖的樣子了,像我們的老王。我見一個人用吹火筒在豬腳皮下猛吹一氣,一個人拍拍打打,豬便迅速膨脹了起來,眨眼的工夫就被割成各種需要的形狀,那就不是豬,而是肉了。聶富貴家人躥躥的,蒸汽在院子上空彌漫,一片溫暖的氣氛。隊長胡馮拽出老聶說明情況,老聶頓時火了。說我家辦喜事,你來說這喪氣的話,隊長你什么意思?老胡將臉一沉:這是縣里的干部,是你家事重要,還是公家事重要?老聶不吱聲了。我們匆忙核對好,臨走時老王掏出5塊錢說,請客不如撞客,今天巧了,我們也湊個份子,不要嫌少啊。說著就把5塊錢往老聶懷里塞。這下老聶不好意思了。無論如何要留我們吃飯,說,縣里的局長(隊長老胡說老王是局長,其實他是股長)能在寒舍吃個便飯,對我們家是福星高照。于是我們便留下吃飯,十幾桌人一起吃暖房酒,吃得熱氣騰騰,人聲,酒聲,筷子聲,狗和小孩子在腿襠直竄。人們臉上冒著油汗,氣氛十分的好。

這是我們這幾個月下隊最熱鬧的一次,我們的組長老王也吃得滿臉流油。老王還真有辦法,別看他虛胖,經驗還是有的。

山那邊的石油終于沒有鉆到,可有一次機器竟然壓壞了潘麗英的一根手指。這事還是施永鵬趕到雷官來告訴我的。我對老王扯謊請了半天假,說家里有點事,便跑到水吼坪看潘麗英。其實老王他們早看出我在談戀愛,可他們誰也不說破,我倒天真,以為自己裝得挺像。現在我懂了,那些老家伙,一個個色得很,都是過來人,能不懂?潘麗英的手問題不大,本來可在雷官的醫院治療,可我執意要將她轉到山那邊一個鎮上的醫院,無非是掩耳盜鈴。醫院是愛情的溫床。潘麗英的左手一個指頭雖然并沒能完全治好,可她終于在病床上被愛情擊倒。

人的命運真是不可捉摸,我來到水吼坪,本來是受了我原來的水口信用社的主任許大頭的排擠,來搞什么破專案,卻不想在這里收獲了愛情,可是世事哪里遂人的心意呢?到后來我和潘麗英還是掰了,當然那是出事以后的事了。

這期間還發生過一件小事。那天老潘(他知不知道我同他家二丫頭的事呢?)來通知我,說縣上信用聯社汪鳴九主任讓我到縣上去一趟。縣上的主任,才是真正的局長級,我們的老王是假牙。我不怕老王,還是怕縣上汪主任的。我又不認識他,他找我干什么呢?于是我坐汽車匆匆趕到縣里,快到汪主任處,我心都到了嗓子眼,不知會是什么事。進到汪主任辦公室,他還挺客氣,泡茶,問問工作,專案怎么樣了?我如實回答。之后他問我愿不愿意回自己家鄉的縣里工作。我那時真是少有的菜鳥,而自己還以為是心高氣傲。我竟說不愿意。我說,我要在外縣基層扎下根去,干出一番事業。汪主任說,好好好,有志氣,好好干。就叫我走了。我后來才知道,是本縣的一個人在我家鄉縣工作,想調回來,那時調一個人很不容易。那人找到汪主任,說可以對調。即一人換一人,我哪里知道,他是為他的那個熟人幫忙,把我當人家調動的對象換回去的呢?

我剛回到雷官鎮上,流言也與我同時到了,說縣上也說我腦子不好。說水口的許大頭沒弄錯。那個人是腦子不好。我聽到還有氣。我咋的腦子不好了?我扎根錯了?可我發現事態嚴重了,因為老王見到我臉沉了下來。他不說話,白胖臉上只冒汗,雖也笑著,可笑得很虛假。我管它呢,虛假也好,虛胖也好。

終于出事了,活該我倒霉。

那天我們下隊回來早,我見天上半邊是太陽,半邊是月亮。天不冷不熱,好像快秋天了。樹葉子也嘩嘩地落,有點小風,我便跑到信用社。我見潘麗英在門口洗床單。她石油隊沒事了,又回來了。我給她使了一個眼色,扭頭就走了,潘麗英甩甩手上的水,也跟了出來。我無事人一樣走在前面,她甩著手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我們依然像兩個接頭的特務,挺刺激的。

我又走了一會,都快出鎮子了。她不走了。我回過頭來,她問我:

“干什么?”

我說:“跟我走,跟你說事。”

這一次她沒回頭走了。她早就不回頭走了。

我們走出鎮子。走到一個落了許多樹葉的溝畈子里,坐了下來。

她說:“什么事?”

我支吾著說:“我腦子不好。”

她笑了。說:“我也腦子不好。”

我也笑了。

之后我們就坐在那看落葉,她數落葉,我也數落葉。數不過來了。

她說,我那一年開過刀。說著她就要翻開衣服給我看。我想看,可是我假清高,打岔說,你為什么開過刀?

她說,十三歲那年,一日突然肚痛。她媽媽把她送到鎮上醫院,檢查為急性闌尾炎,于是住院開刀。對于一個少女,從未與醫院打過交道,醫院里的一切,對她都極為新奇。那個醫生,是學校剛剛畢業的外科醫生,瘦長白凈,他同所有的醫生一樣,戴一副眼鏡,一個大口罩,他給人唯一的印象,就是白凈斯文。人生病時是最柔弱和敏感的,那個醫生只是對她多了些噓寒問暖,卻使她的心偷偷生出了翅膀,繪出了夢幻的王子。她其實并沒看清這個醫生長得什么樣子,但憑借自己足夠的想像,竟偷偷地愛上了那個醫生。

潘麗英對我說,她躺到潔白的手術臺上,麻藥后的她迷迷糊糊聽到醫生說:

“維納斯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她不知道維納斯是誰,可憑她的直感,維納斯肯定是個好人,也肯定是個美人。

潘麗英對我說,就憑這句話,就足以讓她愛上他。

手術后的日子,醫生經常來給她查看一下傷口,給她打針,小聲問她可否還疼。她都一副幸福的樣子。她覺得醫生的一切,都是特為她而準備。小小的手術,幾天就能出院的,可她竟賴著不走,一會說這兒疼,一會又說那兒疼。醫生來檢查,又說不出什么!還是她那長臉媽媽心細,發現了女兒的秘密。

她媽媽說,不死的丫頭!

可這樣賴著終無道理,這疼那疼也總是小孩子的把戲,還是無奈地出院了。

潘麗英說,我出院后終是不能控制自己。我知道,自己真的是偷偷愛上了他!

因此她便每天在醫院門口守著,等待他的身影出現。一天,兩天,三天……終是不見醫生的蹤影。有一次她竟然溜進了病房!終于有一天,她見到了醫生,可醫生見到她似不認識!他正和一個年輕的護士走出來,有說有笑,一副親昵的樣子。她終于受不了,淚水奪眶而出……

那是初戀的委屈,是十三歲少女單相思的代價。她轉身奪路而逃,之后再也不去那醫院。從那經過也繞著走。

…………

潘麗英說這番話時,正是黃昏來臨。金色的陽光斜斜地照進溝畈里,打在她的臉上,將她印出一個金色的美麗影子。

我一時愣了。那一刻,潘麗英像一個金色透明的天使,為我帶來這個凄美的童話。

過了一會,潘麗英說:

“我都給你招出來了。我就愛過這么一個人。”

潘麗英說完,她望著我,眼睛像棋子一樣定定的。這個山里的少女,一年四季,入眼皆青山翠竹。她在青山綠水中長大,一切皆從于自然,真是毫無機心。

我一時不知哪來的沖動。我完了,我完了。我的一切根本不聽我腦子指揮。我心里說,不,不,不。可我的手張狂極了。我一把摁倒她,嘴里說:

“我看看維納斯的樣子……”

說著就動手。潘麗英先是反抗,可反了一氣又不反了。我是多么希望她反下去啊,哪怕和我翻臉!可是她不反了,之后只是有些拉拉扯扯,再后來,她索性不管不問,任我擺布了。就這樣,她臉上是笑是淚,我慌慌張張,把她給……潘麗英的身上落滿了各種金黃色的落葉。

這樣的事本來也平常,在一個年輕人的身上,總是會有這樣的試驗。如果不是出了后面的事,這個事情也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十一

可活該我倒楣,出了大紕漏。可這一切都與我有關。

我和潘麗英在溝畈里的落葉里坐了一會。我感到從未有的疲勞,潘麗英說,我有點暈。于是我們就站起來走了。潘麗英一站起來,差點倒了,正好倒在我身上。

走到鎮里后,我們忽然有點心虛。為了掩耳盜鈴,潘麗英說,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于是我們分手,我磨蹭著不走,潘麗英搖搖晃晃,她本來就是軟軟的,像一只蟲子,因此我也沒有在意。可是走到半路上,潘麗英不能走了,她的褲管上到處都是血。她本來就暈血,身體再一虛弱,就倒在了路上,被人送到了鎮醫院。醫生一檢查:大出血,并且出血嚴重,弄不好以后不能生育。這一下是瞞也瞞不住了,弄成這樣,潘麗英就說出了實情。

一說出實情,事態就嚴重了。先是潘麗英那長臉的媽媽,哭滾在地上,非要打死這個不要臉的死丫頭!老潘平時動不動就要拿槍斃人,這一回卻蔫了。可不是,他老潘好歹也是這鎮子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一來,在這個鎮子上,還如何做人?

老潘先是還假裝正經,仿佛無事人一般,動不動還在街上的泥濘中與他家的那頭大肥豬較勁,可沒過兩天他不聲不響到縣里匯報,說我品行不端思想品德惡劣。他話里面的話,縣里的汪鳴九主任全聽出來了。于是縣里通知我停止專案,就地反省,還說縣里還將給我派一個專案。我一時懵了,我一個外地青年,在這么一個生地方,口音都和他們不一樣,一下子弄出這么一個紕漏,叫我如何得了?我簡直是又驚又怕,我們專案的老王這一下見到我不是陰沉著臉,而是笑嘻嘻的,他邊笑邊流汗,那笑比死人還難看。我知道他也害怕,他是組長,沒管好組員,還不同樣要受處分?老馮蔫嘰嘰的,還齉著鼻子,嘟嘟囔囔,假惺惺同情我,他不同情我又如何呢?他膽子那么小,他能出來為我扛著?小毛依然腰板挺直,他假裝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后來我知道,別人問過他:你們那事是怎樣的?小毛假裝糊涂,什么事?沒有的事!我真是很感激他的態度!

我有什么事呢?給我專什么案!真是滑稽!可我出了這么丑的事,不專我的案,我也成了人物了啊!我心里難受。縣里當然沒給我專案,但說要處分我。說我不適合專案工作,讓我回那個叫大英的鎮上信用社,干出納員。

我走時是晚上。我偷偷到信用社,找了潘麗英的媽媽,我說,我們不是三四歲的孩子了,我做事我擔當,我想見潘麗英,我想看她什么意見。她媽沉著臉,不理我,說,你等著吧!會找你的。小英不想見你。她媽話里有話,意思不就說還要整我?她媽那個長臉,拉著死難看,像死人的臉。我心想,我也像倒楣的老陳,墻倒眾人推,你們都不管我了。

走時這個叫雷官的小鎮落了雨。下午就刮風了,黃昏時就有了雨意,有幾點還掉在了我的臉上。雨綿綿地下著,沒有聲音。小鎮的街上、屋頂,街上的豬、狗和雞們,都濕漉漉的。老潘家的燈亮著,鎮上醫院昏黃的燈亮著。小毛用自行車送我。送我到二十里外的那個叫大英的小鎮。我才工作不到兩年,卻換了幾個地方,我有點想哭的樣子。小毛說,男子漢,以后的日子還長,要自己扛。小毛這一講,我就不哭了。我坐在小毛的自行車后面,抱著自己一點簡單的行李,雨淋在我的頭上。

到了大英,那個姓杜的主任在等我。他見到在雨中過來的我和小毛,對我們說,你來得匆忙,還沒騰出房子,你先在庫房里睡一晚,明天再說。我讓小毛留下跟我睡,小毛執意不肯,說,明天還要專案呢!

小毛一走,我心里馬上又空了一塊。杜主任送我到庫房里,說,這是床,這里是槍。你會用吧!說完他又說,你休息吧,明天再說。

剩下我一個人,我看著床上淋濕的破被卷著。我無心睡覺。我心里空空的,我不知道少了什么。

外面的雨下著,我倚著那床臟兮兮的棉被,坐在這個陌生庫房的床上,懷里抱著一桿長槍,聽著外面的風聲,雨聲,秋蟲的鳴叫聲。我怎么也睡不著,我東想西想。我并沒有錯……我怎么這么倒楣……這一回真是闖禍了……闖了這么大一個紕漏……紕漏……我想著想著,心里空得厲害,我真的想家了。

責任編輯 苗秀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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