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評長篇小說《稅官》

(一)

《稅官》不是一部可以引起“轟動”的所謂“好看”的長篇小說。《稅官》是一部社會責任感強、引人思索的長篇小說。

看《稅官》要有耐心，要有經受折磨的思想準備。因為小說所反映的是我們似乎知道、與我們每個人都關系密切、而又是我們很不熟悉的一個領域。

《稅官》反映的是地稅系統稅收征管情況的長篇小說。地稅征收項目的繁雜、瑣碎，可以讓我們對稅收征管及稅務工作的繁難有一個理性的認識。而對稅務干部在擺脫權與法、情與理的纏繞與爭斗中的超負荷的社會壓力和心理負擔，難以承受人情、親情、愛情等等的心理壓力的重荷，我們仍然是處在朦朧之中，難以獲得具體的感性的認識和理解。

現在有了《稅官》這部長篇小說，將稅收征管的艱難和稅務干部的艱辛具體描述出來，將稅務干部們為了維護國家利益而貢獻熱血和心力的奉獻精神，一一呈現在我們面前，讓我們感動。

(二)

在評論這部小說之前，我了解了一下作者參予編劇的電視連續劇《稅務局長》的情況。

2005年3月，在央視一套黃金時間播出的十八集電視連續劇《稅務局長》，以經濟建設大潮中的稅收工作為平臺，圍繞查處某國有企業在技術改造中暴露的偷稅問題為線索，集中地塑造了以稅務局長鄭鐵為代表的優秀稅務干部形象，展現了他們“聚財為國、執法為民”的崇高思想和人格魅力。

導演錢五一先生在“導演闡述”中感慨殊深地說，行業片的處理非常難。

同樣，行業小說的創作突破這種局限也難。

在我看來，這難就難在，容易陷入行業規程之中，容易陷入行業話語之中，容易陷入冗長的靜態畫面之中而不能自拔，結果是往往流于瑣細，難以深入到社會生活的深層，難以開闊深入地揭示當代人的人性、人情的心靈秘史。

在當代小說史上，“車間文學”、“班組文學”、“軍營文學”等優秀的作品不多，就是這種局限造成的。這種文學創作上的教訓，經過許多作家的努力，已經有了很大的突破，其標志就是看是否能夠擺脫行業的局限，在復雜的社會矛盾和人際關系中深度挖掘人情、人性的復雜性和多樣性，表現人的心靈及其精神面貌。雖然這種突破仍然不盡如人意。

《稅官》與《稅務局長》都在突破行業局限方面作出了努力，不同的是，《稅務局長》情節集中，《稅官》則竭力拓開稅收征管的過程，展示稅務工作面臨的困境和稅務工作者在艱辛中的精神面貌。兩者都在表現人物的個性化，具有強烈的時代性方面作出了積極的探索。

(三)

我從閱讀的角度提出讀過這部長篇小說之后獲得的認識和理解。我的認識和理解，可能與作者在小說中表現的不盡相符，也可能違背作者的意愿，或者可能就是小說的優點或弱點。

其一，《稅官》給我們提供了國家法制不健全，國家法律軟弱的圖景。

小說告訴我們，不是稅法不健全，而是整個法律體系和執法環境不健全，特別是行政權力的濫用和徇私舞弊、吃喝玩樂、因循怠惰種種不良作風的橫行，是稅收執法難的主要阻力，是稅收執法軟弱的主要原因。

小說告訴我們，縣長陳冀功只問政績，不問蒼生的政治行為，是直接導致稅收難的根本原因。他濫用權力，大搞“形象工程”，要搞完全脫離實際的“十萬只山羊養殖基地，建萬畝科技工業園，建萬人體育館，舉辦國際曇花節”。為了顯示政績的“三萬一花”工程，他違背法律，采用瞞天過海、挪用專款、化公為私，合并企業，制造“規模企業”的假象種種方式，騙取資金，騙逃稅款，反過來利用權力追加稅收款項，使得所有夸張政績的在建工程成了花架子的空中樓閣。

小說描述的陳縣長的這種權力獨斷專行和權力失衡而造成的百姓遭災，國家資產流失，稅源流失，腐敗叢生的局面，竟然無法得到有力的遏制。無人制止，也制止不了他；包括副縣長蘭建國、稅務局長鄭志瑞在他面前都得絕對服從，不理解也得執行。副縣長和整個行政系統都無力對他進行抗爭，提出批評。

小說敘述的正是現實中正在發生的。這給執政黨提出了嚴峻的課題，即怎樣擴大黨內民主，啟動有效的監督機制，消除和糾正濫施淫威，好大喜功，吃喝玩樂，徇私舞弊這些畸形的官場潛規則與惡劣作風。當然，社會環境和客觀現實如此，糾正起來也不是口頭上和文件上說說就可以一蹴而就的。

而權力的擴張與獨斷，為干部子女，如副市長石蒙之子石文革們開通了便利之門。他們可以依靠權勢，肆無忌憚，通行無阻地勾結地方勢力，與海內外的投機商人沆瀣一氣，進行大肆侵吞國家資源和財產的活動。黨和國家已經注意到這種情況。國家有關部門已經在著手調查、清理高級干部子女任職和經商的情況，說明這個問題已經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

其二，與追求政績與升遷的欲望緊密結合在一起，阿腴奉承，欺上瞞下，濫用行政權力、徇私舞弊，大搞“數字出官”，大搞“形象工程”，是某些地方官公然違背法律，與法律包括稅法對著干，企圖獲得升遷的不二法門。

小說描寫縣長陳冀功深諳“數字出官”的決竅。“數字出官”是他鉆營升遷之路的一個法寶。他的理論是：說大話“是一種精神，是一股勁頭。”“只會干不會說，是傻干；只會說不會干，是假干；既會說又會干，才是真干。”他揣摩透了某些上級的虛榮心，說是“領導就是喜歡說大話的人。”他說將夸大的數字說得時間越長越好，反正是吹牛皮不犯死罪，等到“該兌現的時候，早已日換星移，誰記得你過去說過什么?”所以，他可以在地委書記石蒙面前瞞天過海，“海吹”赤縣發展的藍圖，說是到下個世紀末，赤縣“四千平方公里的土地，經濟綜合實力將趕上一個中小國家。”他牛皮越吹越大，說是要撤縣建市，逐步建成中等城市——大型城市——特大型城市，以至一百年內建成世界貿易中心。他吹牛皮、說大話，不僅不被副市長石蒙批評和譴責，反而大加贊賞他是“有遠大的理想，豪邁的情懷”的青年，后來并且在其他場合表揚他，要提拔他。陳冀功不顧實際，蠻橫地追加稅收數字，為的是保證他吹牛皮支出的需要。這種“數字出官”的政績在現實生活中已經造成了夠多的教訓。

其三，吃喝玩樂、因循怠惰，也是行政權力疲軟的頑癥之一。小說中的副縣長騰季生年齡超過，升遷沒有了指望，便整天與酒桌打交道。他是蔣仁元所說的：“當上副縣長，把胃交給黨，酒量有一斤，決不喝八兩，這樣的干部要培養”的典型。“打牌不忘騰縣長，喝酒不忘蔣主任”，這樣吃喝玩樂、因循怠惰的作風，這樣混日子的干部，只能成為政治經濟發展的阻力。國有企業的所謂“正科級干部”們也一樣，不思進取，只為自己著想。小說所有這些形象的描寫，對正在進行的行政體制改革的迫切性、艱巨性和復雜性是一個有力的提醒。

我覺得，所有這些，都使這部小說具有了特別意義的認識價值。

(四)

《稅官》著力敘述和描寫了稅收征管的艱難和稅務干部的艱辛的圖景。

小說中暴力抗稅場面的殺氣騰騰的鋪敘，人情、親情包圍的無力與原則的堅持的敘述，愛情的忠貞、錯位與選擇的尷尬和無奈的敘述，為了稅收而付出鮮血和生命的稅務工作者的犧牲精神的刻畫，為民解難的生動描寫，化仇為友的感人故事的敘述等等，都有成功之處。小說寫鄭志瑞受到縣長的打壓，受到縣長庇護的偷稅漏稅的企業“正科級”小官僚的抵制；對處理稅務干部李立穹的認錯、改正、挽留；盡孝不得，又受到親情的利用、受到鄉親的誤解與圍攻，仍然兢兢業業、化解矛盾，執法為民，這種種敘述比較生動地表現了這位稅務局長堅持原則，高度負責的敬業精神。小說寫程丕暴力抗稅的場面，劍拔弩張，緊張刺激。程丕手拿殺豬刀，氣焰囂張，蠻橫抗法，以及引發的南蟬街四五十個工商戶代表圍住縣政府大門，集體鬧事的敘述，生動有力地展示了稅收征管面臨困境與艱難。為了“聚財為國、執法為民”，被程丕打得身受重傷的孫為國與程丕矛盾的化解，也生動地反映出稅務干部忍辱負重的高風亮節。其他，如寫孫為國、李立穹、張麗敏為了稅收而付出的犧牲，也都有感人之處。

總之，這部長篇小說可以幫助我們深切地了解稅收戰線的艱辛和稅收征管的真實。

責任編輯 陳曉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