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的統治思想是經過改造的儒家思想,其社會的管理思想當然也以儒家的管理思想為主導。隨著社會現代化進程的加深,傳統的民族管理精神的負面因素日益彰顯,并逐漸被以人為本的科學的現代管理精神所取代。
一、從以名正實到以實正名
在古代儒家的管理思想中,以名正實的觀念一直起著重要的作用。孔子說:“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①。他把“名”即周禮置于第一性的位置上,并用它去糾正發展著的“實”,顯露出哲學上的唯心主義和管理上的保守主義傾向。漢代的董仲舒進一步發揮了孔子這方面的思想,不僅強調“名”先于“實”,“實”順乎“名”,而且明確主張把“名”看作判斷“實”之是非曲直的根本標準。這一觀念成了古代儒家管理思想的一項基本內容。
如果用現代管理術語來描述的話,“名”也就是管理的概念、觀念或原則,“實”也就是管理的事實、實際或實踐。恩格斯在《反杜林論》中說:“不是自然界和人類去適應原則,而是原則只有在適合于自然界和歷史的情況下才是正確的”②,即“實”是第一性的,“名”是第二性的,“名”的內涵隨“實”的變化而變化,“實”是檢驗“名”的根本標準。
正是真理標準問題的大討論和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中國共產黨堅持從實際出發、實事求是、理論聯系實際的正確思想路線,才從根本上沖擊了以名正實的儒家管理觀念,確立了以實正名亦即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從而使現代化的管理觀念逐漸建立起來。
二、從重義輕利到義利并舉
儒家重義輕利的管理思想是中國儒家文化的一個重要的側面。孔子說:“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③這里所謂的“義”,是指合乎統治階級禮制的行為規范,“利”主要是指物質利益。孔子的管理學說顯露出貴義賤利的明確意向。孟子繼承了孔子的這一見解,進一步把“義”和“利”對立起來,認為“利”是引發個人作惡和社會動亂的總根源,提倡“利”必然會危及“義”,從而導致亡國、亂天下的后果。到了宋明理學家那里,提出了“存天理,滅人欲”的口號,把封建統治階級的管理行為規范和主體的物質欲看作是冰炭不相容的兩極。重義輕利的管理思想是中國古代經濟長期得不到充分發展的桎梏之一。
重義輕利的傳統管理觀念也影響到現代社會。在新中國成立后的相當長的時期里,脫離實際生活,脫離人民群眾的物質需求,一味抽象地談論共產主義的道德即“義”,幻想不發展社會主義的生產力和商品經濟就能實現共產主義的現象不僅客觀存在,而且逐漸被推向極致。其后果就是“文革”時期,我國的國民經濟管理幾乎陷于崩潰。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關于大力發展社會主義商品經濟的決定,從根本上承認了“利”的合法性。企業和其他生產團體的自主權的加強,也為合法的集體利益、個人利益提供了現實的條件。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的突飛猛進以及人民群眾物質生活的極大提高,充分證明承認“利”的合法性是極其重要的。當然,在重“利”的基礎上,也應該提倡重“義”,做到義利并舉。這里的“義”,不再是與“利”尖銳對立的舊管理道德觀念的遺留,而是精神文明的建設問題以及“以人為本”的社會主義管理主體倫理意識和公民意識的建設問題。這種“義”不是脫離歷史條件的空洞說教,而是正確處理個人、集體、國家三者關系并對“利”起指導作用的現代人應當具有的品質。
三、從民貴君輕到民主管理
在封建專制時代的國家管理形式中,民主的管理空氣非常稀薄。孟子曾倡導“仁政”學說,主張“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④。“民貴君輕”的國家管理思想并不是真正地為民爭地位,而是為了加強封建君主的最高管理地位;從根本上來說,體現的是人治而不是法治。當然,它在客觀上是仍是有利于老百姓的生存和發展的。“民貴君輕”的觀念為后世的知識分子和志士仁人所倡導,成為民族管理精神的一個重要方面,并引申出“為民作主”、“為民請命”等口號。
改革開放特別是政治體制改革實施以來,人們逐漸認識到“民貴君輕”的管理觀念歸根結蒂——仍然是封建管理意識形態的附屬物,因為“為民作主”的口號正好表明人民群眾自己還不能當家作主。社會主義的管理應當是民主管理,應當是法治而不是人治。所以社會主義的民主及法制建設被提上了重要的議事日程。人們愈來愈清楚地認識到:只有逐步使社會主義民主管理制度化、法規化,每個人的自由和權利才能得到充分的尊重,人民作為國家、企業、團體的主人翁地位才真正有實現的可能。
四、從因循守舊到開拓創新
從中國歷史上看,農村的自然經濟管理一直占據主導地位。錢穆先生說:“中國以農立國,五家之口,百畝之地,幾乎到處皆然。父傳子,子傳孫,亦皆歷世不變。”⑤與此相應的是,家長制式的管理關系和一成不變的封建綱常禮教一直延續了兩千多年。這種保守的倫理、管理觀念,反過來又加劇了小生產者的狹隘眼界與惟祖宗之法是從、因循守舊的心理。
因循守舊心理的具體表現是滿足于現狀,處事謙讓退縮,依附性極強等等。它們與改革開放浪潮發生了巨大的矛盾、沖突,并最終為開拓創新、大膽進取的新的科學管理精神所取代。而開拓創新的管理精神則要求人們敢于打破現狀,要求所關注的不是法規禁止什么,而是哪些未被禁止,即可以新從事的行業。這種向可能性進軍的新的心態往往將死水激活,創造出一番新的天地。
開拓創新的管理精神要求敢于毛遂自薦,大膽投入競爭中去。中國人素稱自己的國家為“禮義之邦”,又受道家“無為”學說的影響,凡事總講謙讓退守。可是,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以及企業權限增大和承包的發展,企業之間的競爭激烈起來,一大批敢冒風險、敢于競爭的新人隨之涌現。他們打破儒家管理觀念的束縛,推動了中國管理精神的轉換。
開拓創新的管理精神要求敢于發揮個人的主體性和創造性。中國古代的管理倫理綱常強調的是與自然經濟管理的共同體相對應的封建宗法關系。盡管它也口口聲聲講人,但這里的人只是一個束縛在宗法關系中的物件,沒有任何獨立性可言,遑論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與創造性了。而改革開放、商品經濟的發展和與之相伴的干部管理體制的改革,則不斷地撕裂封建管理關系的紐帶,為人才的流動和創新精神的發揮,提供了自由和廣闊的空間,并使之成為社會最活躍的發展源頭。
五、從求同去異到有同有異
中國先秦時期的管理文化是以“百家爭鳴”的盛況而著稱的。不過自秦始皇統一后,采取“焚書坑儒”以及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后,在思想文化上實行的即是求同去異的政策。這一求同去異的大一統思想甚至貫徹到對老百姓服飾的顏色要求。這種偏狹的思想意識經過歷代統治階級的強化,逐步成為儒家管理精神中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其消極影響在“文革”中發展成各個領域的“繼續革命”和“無限忠于”的個人迷信。
在改革開放的歷史潮流的沖擊下,求同去異的儒家管理意識正為有同有異的新管理觀念所取代。從某種意義上說,改革開放也就是向多樣性,向各種可能性敞開。管理上多種行為和意識的并存、管理思想文化上各種見解和風格的討論與爭鳴、管理生活中多種多樣方式的選擇和競爭,都是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題中之義。提倡“異”的存在和發展,并不一定要以貶抑“同”為代價。事實上,管理思想上的科學性、和諧社會的理論構建,正是以社會主義的管理行為和意識的多樣化為前提的。“有同”和“有異”,構成了新的現代化的和諧的民族管理精神的一個重要特征。這也是現代化管理精神區別于傳統的儒家管理思想的一個根本所在。
注釋:
①《論語·子路》。
②《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第74頁,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
③《論語·里仁》。
④《孟子·盡心下》。
⑤錢穆:《現代中國學術論衡》第32頁,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
作者單位:四川東方物業管理有限責任公司(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