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渴”：愛情的剖析

美國電影《斷背山》榮獲美國第78屆奧斯卡導演獎。《斷背山》以20世紀60年代初期的懷俄明州為背景，講述了兩個男人的故事：影片中兩個美國牛仔杰克與恩尼斯相愛，他們從年輕到中年，彼此的感情牽扯長達20多年之久，直至生命終結，始終情牽夢繞，不能釋懷。杰克與恩尼斯之間究竟是一段怎樣的情感歷程?為何這份情感維系了二十多年的時間?甚至這份同性之戀還超越了異性之愛?本文將從自然、生理、性愛及精神四個層次進行探討，揭示他們情感的多重性。

一、融入自然

斷背山是杰克與恩尼斯生存的土壤，也是他們生命的棲息地。影片一開始展現了杰克與恩尼斯牧羊的日子，描繪了懷俄明州西部草原地帶的自然風光。斷背山田園詩般的境界，洋溢著泥土芬芳、自然氣息的背景音樂，顯示了杰克與恩尼斯在原始的環境中一起無拘無束的快樂生活。

湛藍的天空、開闊的草地、茂密的樹林、清澈的小溪、暖人的篝火，矯健的駿馬、流動的羊群，這一切構成了他們生活的背景，愛情的天地。無論是在風和日麗、月明星稀、和諧美麗的日子里，還是風雪交加、雷鳴電閃、野獸出沒的歲月中，兩人始終相依相慰，默契共存，逐水草而居、隨羊群遷徙，與天地為伴、以帳篷為家，披星戴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與大自然——斷背山融為一體。以后二十多年的歲月，盡管生活中享受了住房等物質條件，但這一切遠不及斷背山的一草一木，藍天白云、涓涓清流、羊群駿馬和簡易帳篷。大自然是人生活中最初最原始的依靠，斷背山賦予他們生活的源泉。他們與斷背山和諧融入，已成為斷背山不可分離的部分。

二、生理饑渴

杰克與恩尼斯在斷背山嚴酷的生活困境中求生存。他們面臨著饑餓煎熬，需要辛勤奔波勞作，滿足腸胃需要。在遠離人跡的斷背山的荒林中，為了填飽肚子，他們要么進山打獵，四處覓食，要么等待著林場工作人員為他們送來的有限的豆子。一次，當他們等待著食物充饑時，突遇到熊的襲擊，所有的食物丟掉了。為了覓食充饑，他們甚至不得不捕獵野獸。他們共同承受著風雨的吹打、饑餓的煎熬，野獸的攻擊，重復著單調的勞作。

斷背山物質生活貧乏之至。當他們一天的勞作結束，他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洗上一個熱水澡。但就是這么小小的愿望，在斷背山都成了奢望。

共同求生的放牧工作使他們走到一起。而人跡罕至的斷背山深處簡單、無助、寂寞、饑腸轆轆，雪上加霜的牧場生活的日子又讓他們相依為命、密不可分。

三、性愛渴求

《斷背山》展示了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性愛及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性愛。

自然環境下所有的東西都是本原的，包括愛情，沒有社會的污染和約束。從杰克和恩尼斯在雇主門外第一次相遇，相互間若有若無的偷窺到慢慢靠近，又相互吸引，越過障礙走到一起，一路下來如行云流水，水到渠成。愛情的原生態展現出來。愛就是愛，不分同性或者異性。

如同凡人，杰克與恩尼斯有其男性的生理需要。在遠離人煙的斷背山，當彼此赤裸裸地展現在對方面前，他們最自然，最本質的作為人的那一面忘情的表露無遺，雙方都難以抵御相互的吸引，杰克與恩尼斯自然地走到一起。在開放的原野、多變的高地氣候中，在自由出沒的野獸中，兩人充滿性愛的渴望，他們物質上貧窮，一無所有，只有彼此是他們所擁有的一切。相依的生活產生了同性情感。他們從心理到生理都交托給對方，滿足性愛的渴求。

杰克與恩尼斯之間這種情感熾熱，充滿男子氣的性愛，又不排斥普通的異性欲望。杰克和恩尼斯也有對異性的渴望。但人跡稀少的斷背山，沒有一個異性朋友走進他們的生活，給他們生理的滿足和愉悅。杰克走出斷背山，遇見令他心動的美麗姑娘，與之結婚生子。恩尼斯回到初戀情人身邊，組織家庭，養家撫女。當希斯與妻子離婚后，他又結識了另一位女朋友。盡管女朋友漂亮可愛，但恩尼斯始終不能忘懷杰克。在與異性交往、相愛的過程中，杰克一直是他的至愛、最愛。“愛是可以超越文化差異的，當愛降臨時，異性之愛與同性之愛是毫無差別的，不妨把性別撇開。”

四、精神饑渴

杰克與恩尼斯彼此相愛，斷背山是兩人的圣地。他們的戀情經歷了從性愛到情感的升華。兩人感情的親近，相互之間的真正和諧通過肉體的親近加以聯系和鞏固。風霜雨寒、人跡荒蕪，他們相互關愛，身體的灼熱溫暖彼此孤單的靈魂，得到感情的慰藉、精神的支持。恩尼斯的馬被熊驚嚇后，晚歸。杰克責問：你去哪啦?話語中，眼神里流露出深切的關懷；看到恩尼斯受了傷，杰克替他擦洗，眼里充滿了一種傷在你身，痛在我心的擔憂。在寒風凜冽的夜晚，他們在篝火取暖，促膝談心，以消除夜晚的孤寂和漫長；面對大自然，自己是如此渺小。杰克和恩尼斯從小就少有家庭的溫暖。父輩未對他們投入更多的關愛。孤獨讓他們緊緊聯在一起。共同的自然環境，性愛生活，讓他們產生了共同的精神需求——兩人計劃長期廝守在斷背山——那是他們的世外桃源，精神家園。他們害怕孤獨、逃避孤獨，彼此依戀，難舍難分，甚至疏離妻子、女兒和女朋友。

他們之間的愛情之烈甚至超越了親情。恩尼斯和妻子離婚后，兩個女兒逐漸長大成人。當恩尼斯的女兒提出希望與父親住在一起時，恩尼斯予以拒絕。在心理上、感情上、空間上和時間上他都想留給杰克：而杰克不顧自己的孩子、妻子和工作，毅然提出他們遠離塵囂，回到斷背上與恩尼斯共度余生的浪漫計劃。

在斷背山特殊的條件下和環境中產生的情感是牢靠而堅實的。歲月的流逝、各自婚姻生活的進行，并未使杰克與恩尼斯忘卻對方。在平靜無波的生活中，他們相互的思戀越來越烈，難以自持。他們的日常生活并無別樣，但內心深處，卻燃燒著熊熊的烈火。他們熱愛對方、需要對方、渴望對方、等待對方。這一精神需求決定了他們的生活方式。

影片以杰克不幸去世告終。但他們的愛情至死不渝，沒有因為一個人肉體的離去而結束。當恩尼斯來到杰克家，緩步行走于杰克曾生活過的地方，神情地撫摸杰克的遺物時，他們的愛情有了更進一步的升華，他們的愛情純潔、明凈、溫馨而長久。

表面上《斷背山》是兩個同性戀人之間的分分合合。實際上，這種感情和精神上的相互依戀和支持完全可以發生在異性之間。廣泛意義上的愛情，不應局限于男人或女人。正如李安所說：“如果談到愛情，他愛他太太或者愛一個男人是沒有區別的。”《斷背山》射出人性情感的多重性。杰克和恩尼斯一生心心相印，卻又飽嘗相思之苦。這種枯澀的愛情包含著對自然的向往、性愛的需要，更多是精神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