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石頭的母親

為供養我上大學，憨厚老實的父親一直在采石場打工——拖石頭，長年累月沒日沒夜地干，父親的雙肩磨了一層厚厚的繭。

我終于離開了那個貧瘠的山村，涉足于我夢寐以求的城市。可是那一年，父親卻累倒了，再沒有爬起來。

我無數次動員母親隨我去城里住，可母親總執拗地搖頭，她說這輩子不會離開村子一步。每天黃昏，她總要到父親的墳前，靜靜地呆一會兒。她說，這樣陪陪父親，父親便不會孤獨。

春節前夕，因為有許多事纏身，一直到臘月三十我才坐上回家的長途汽車。下車后，得步行幾公里路才能到家。當經過采石場時，不遠處有一個人正在吃力地拖著一塊石頭，步子有點趔趄，看上去像個婦人。都大年三十了，還受這般苦，我竟對她憐憫起來，腳步忍不住向她移去。

母親？突然之間，我被自己的發現驚呆了，那位蹣跚地拖著沉重石頭的婦人竟是母親！我呆了半晌，淚水在眼里打轉，心似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痛起來。

“娘！”我帶著哭腔喊道。

母親回過頭來，發現是我，臉上露出了笑容。此時，我的嗓子仿佛被什么東西堵塞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氐郊依铮以練g暢的心境，變得酸澀。

第二天，母親一大早又去了采石場。鄰居阿嬸來串門，見我后說：“你娘說你在城里找了個媳婦叫玲，長得漂亮。你娘樂壞了，想你工作不久，沒錢，便想攢點錢，給媳婦買個戒指、項鏈啥的，聽說城里時興這個……”

我聽后，鼻子一酸，朝采石場奔去。見到正在辛苦勞作的母親，我執意把勒在母親肩膀上的繩索放在自己肩上。母親心疼地說：“兒，這是力氣活兒，不行，就別逞能，拿給娘，娘已習慣了?！?/p>

當晚，我的雙肩紅腫得老高，母親為我擦洗時，竟流淚了……

我離家的那天，母親拿出一疊鈔票，硬塞到我手里，說：“給玲買個戒指，買串項鏈吧?！蔽倚睦锖芸啵覍嵲跊]有勇氣告訴母親，玲因為我沒錢給她買訂婚戒指而離開了我。

我坐在回城的車上，任淚水靜靜地流……

（摘自《婚姻與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