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卓延,年過35歲的他,已經有了幾分男人的老態,手腳都有些不靈便,挺著一個大肚子,可是這不妨礙他依然是這座城市年輕的企業家、商業新貴。我是邵卓延二婚的妻子,他前妻是和他同一個山村出來的老鄉,因為一直沒有子嗣,終于離掉。
他的前妻也已35歲,不再是女人最佳生育年齡。而我,只有24歲,正當妙齡,青春勃發。許多個夜晚,邵卓延肥肥白白保養得很細膩不再農民的手在我柔嫩的肌膚上掠過,他欲望勃發的眼神仿佛在述說:多好的播種地啊!
被富豪疼愛的好處,在于我可以選擇任何一樣奢侈品——不,對于邵卓延來說,沒有什么算奢侈品,只要我喜歡。
我的愛我的嗜好都不再持久。自從與黎黎分手后,我便不再持久愛一個人或者一件物。
當年驕傲的、視錢財如糞土的宋紫檬,如今,也不過是一個除開錢就一無所有的中年男子的二妻,在豪華的別墅里做一只等待生育的“金絲雀”。
邵卓延拍著沙發招手呼喊我,輕佻地眨著眼睛:“老婆,這沙發足夠我們在上面……”
“行了行了,你一個人躺著吧。”厭惡地看了看他碩大的將軍肚,我走進書房,拿起畫筆,卻不再畫得出任何風景。
結婚三個月了,畫板上依然空白一片。我頹然寫著字,卻嚇了一跳,我寫的,只有兩個字:黎黎。
一年的時光過去,我的肚子依舊毫無反應。邵卓延的封建老爸老媽開始用不良目光惡意打量我。一次,終于我在書房里偷聽了他們的對話,無非是他的父母要他把我踢走,他們再親自給自己了不起的兒子娶一房更年輕的妻。因為36歲的邵卓延,再也耽誤不起了。
我踢開房門,態度惡劣地說:“行,離就離,可是我不是農婦那么好打發的,邵卓延你自己看著辦。”當晚,邵卓延便送父母回了老家。他摟著我,說:“瞧我多疼你,寧可背負不孝的罪名,都要和你過一輩子。”
其實他哪里懂得我心,我早已厭倦當生育機器,厭倦沒有共同語言的伴侶。可是,人生若沒有愛的目標,我也懶得飛得太高,我甚至,連掙脫的心思都變得懶懶的。
去家具市場逛,看中一款沙發,售貨小姐見我如見財神。待要付帳的時候,身邊一個男人遞上一張卡,說:“我來。”不用看我也知道,聲音清朗,不是黎黎還能有誰!
他的忽然出現一如他當年忽然消失。而現在,我已經懶得連責備的心思都沒有了。
我站起來,匆匆離開。他追了出來,手拉著我。心里是千言萬語的恨,翻江倒海的怨,可是手拉著手的時刻,所有的委屈忽然傾盆,我回頭,狠狠踢了他一腳。他呼痛,卻還是堅決抱住了我柔軟的腰。他的衣裳有薄荷的清香,頭發茂密烏黑,下巴干凈,這一切我以為我只能在夢中回味,而現在,又重新出現在我的世界里,仿佛從來沒有離開。
即使知道他是一個自私的男人,可是我還是再次迷離。我愛黎黎,他知道,我也知道。他是我萬劫不復的災星。
我們在家具店外熱烈接吻,秋天的陽光暖暖地灑滿我們年輕的身體,來來去去的行人和車輛都阻擋不了我們各自思念已久的心。
黎黎在市區北買了一套公寓房,不大,但是有大大的落地玻璃窗,客廳里掛滿了他自繪的風景畫,這一年來,他去了西藏飄泊。我愛他,就因為這些顏色飽滿的畫。他的才華讓我感覺自己的卑微。
“你看,我從來不曾忘記你,房間里的一切,你應該都很熟悉。”黎黎牽著我的手參觀房間。是的,房間里一切布置都曾出現在我和他熱烈商討過的細節里。那些核桃木地板,推拉窗,榻榻米,哦,還有米老鼠圖案的墻壁瓷磚。在他臥室連著的小陽臺上,還有一張小小的金色的沙發床。
“一年的變化這么大?”我怒視著他,“你怎么發財的?找了富婆?”
黎黎淡淡笑著:“傍富婆只是小說里才有的情節,不過就是賣掉了幾幅畫而已。紫檬,晚上留下來吧,讓我好好替你畫畫肖像。我的紫檬,已經生得越來越美了。”他的手穿過我的發,輕輕捏住我的臉頰。
我吻了吻他,拿了手袋:“不可以了,我已經是他人妻。他給了我車,給了我房,黎黎,我沒有了選擇。”
陷在棕色的沙發里,我看著電視里男男女女在沙灘上追逐。邵卓延在房間里收拾著行李,良久,出來,吻著我薄薄的唇,說:“我要去上海創辦新的分公司,至少要兩個月的時間……”
“不去不行嗎?”勾著他的脖子,腦海里浮現著黎黎的身影。我挽留他,是因為害怕自己出軌,終究我的內心還是個傳統的女子。
可是邵卓延還是走了,帶著妖艷的女秘書。看著他們曖昧的眼神,忽然內心輕松了許多:“如果雙方都背叛,那就不是背叛。”
我購買了那張小小的金色的沙發床,放在陽臺上。我之所以迷戀它,是因為我幻想相愛的男女,躺在這么擁擠的沙發床上,彼此的身軀互相彌補,合二為一。如果是邵卓延,沙發床擱不下,但若換了黎黎,一切就剛好完美。
給保姆放了大假。小小別墅,迎來新的男主人,此后的兩個月時間,這里會是我和他的天堂。黎黎熟練地使用房間里的一切設施,仿佛他真的是這里的男主人。
此后的日子,我們真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情色男女,赤身追逐,嬉戲,沐浴,甚至吃飯。窗外已經變了季節,窗內卻日夜如春。
在冬季開始的時候,邵卓延的電話響起,才提醒我原來還是他人妻。
黎黎離去不過兩個小時我就從機場接回邵卓延。他的手撫摩著我的發,第一次,我有了厭惡的情緒。原來女人的心,真的只能裝一個男人。晚上,接受他的溫存,草草完事。躺在床上,感覺到強烈的寂寞,我想,即使黎黎不肯娶我,我還是要離了的。
早上起來,看著金黃的奶油三明治,想著如何措辭,想著邵卓延的黑眼圈和虛腫的臉,忽然覺得反胃。我真的嘔吐了。
我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孩子是黎黎的。看著邵卓延狂喜的神色,我有做賊的心虛。打電話給黎黎,征求他的意見。“生下來啊!”他淡淡地說著。
“可是,不是邵卓延的啊!”我說。沉默了一會,他說:“他不知道的。”
黎黎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我在一起。即使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雖然這是我早知道的結局,內心還是感覺荒涼。
機械地接受檢查,一切正常,只等待新生命的降臨。36歲的邵卓延,為這一天已經等待了太久太久。
邵卓延上班去了,手機響起,才發現他忘記帶手機,正打算替他接,卻發現號碼如此熟悉。接起來,對方說:“什么時候辦理房屋過戶手續?”我輕輕喂了一聲,對方愣住,啪地掛了電話。查來電顯示,忽然頭暈,無數個熟悉的通話記錄,邵卓延和黎黎,是什么樣的關系?
很容易查到了,黎黎的公寓房,還有他開的車,戶主都不是他,都是邵卓延。
終于明白,一切都是邵卓延的布局。他知道我的愛情往事,苦苦尋覓到落泊的畫家黎黎,答應給他提供一切,條件是,讓我懷孕。因為他知道,驕傲的我,除開丈夫,只會和有愛的男人才上床。
“我明天就去醫院。”我蒼白著臉告訴邵卓延。不可一世的邵卓延忽然跪下,哀求:“紫檬,求求你,我壓力太大了,我沒有生育能力,我不能讓人家知道……家鄉人都盯著我的脊梁呢……如果你不要這個孩子,我的苦心都白費了……兩個月,我戴了兩個月的綠帽……”
我寒著臉,將那張沙發床打得稀爛。窗外寒風呼嘯,我知道,我愛過的情人,已經凍死在這個冬天。
尾聲
我在新的城市開始新的生活。我是寫字樓里自食其力的美術設計工作人員,身材窈窕,容顏俊美,很多年輕的男人找借口和我搭訕。不會有人知道,我曾離過婚,愛過一個情人,失去過一個孩子。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