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不勇敢

總有些較我有閱歷的人會說：你們這一代呀……怎么怎么樣。連洪晃，這個我一直欣賞的妖娥子（不好意思，但在我的定義里這個詞是個褒義詞），都在自己的blog里嘆著“凹造型80后”。

記得曾有個暢銷書“美女作家”說過：“我從18歲就開始蒼老。”彼時，有很多人嘲笑其矯情做作。我在心里暗暗笑著：如果我說我從一出生就老去，你們會是怎樣輕蔑的表情？

對不起，我發誓，我也不想這么“矯情做作”地生活，如果出生和出身可以選擇的話。

1985年2月13日，是我出生的日子。我本也該是個快樂的孩子，卻偏偏不是。有個朋友說是受星座宮影響的關系，靠雙魚的水瓶女，陰郁，會想太多事情也怕太多事情，怕死怕孤單怕熱鬧……

星座書上說：水瓶愛人之心很強，同時也愛他人之愛。之于我，卻似不然。事實是，在我很努力地從媽媽子宮里出來后，那個在產房外等著的身份是我爸爸的母親的老太太，只丟下了一句“怎么是個女的？”就走了，直到辦滿月酒的時候才見到我——她的長孫。

在我懂事后常想（雖然我很小的時候就學會看臉色做人）：那個在外人看來如此和藹的老太太，真的是我的“親奶奶”嗎？為什么我什么都感覺不到？

沒有人相信，在我5歲那年因食物中毒昏迷三天兩夜醒來后，連醫院里的護士都高興得哭了，而她只淡淡地說了一句“沒死哦？”

沒有人相信，在我發燒到40度而難受得哭的時候，她把滿滿一手的朝天椒塞在我嘴里，讓我沒法出聲……從那之后，我學會了吃辣的。

沒有人相信，在我的腳被絞到車輪里而血肉模糊的時候，她只丟了一瓶治香港腳的藥水給我讓我自己解決。

沒有人相信，在我深夜為升學而努力學習的時候，她把電閘關了，理由是省電。可笑的是，那個家是靠我爸媽養的。

沒有人相信，在我媽為了讓我像個正常孩子一樣生活到處借錢買房子的時候，她先下手為強，操起菜刀把我們母女倆擋在大門外……

那個演技派老太太一如既往地獲得鄰居的尊敬，像當初她和她丈夫放棄在印尼的萬貫家財，帶著幼小的我的父親和姑姑們，毅然決然地回國支援新中國的建設。其實，印尼當地的排華問題不是現在才有的。

我的朋友小派說過，我就像一顆仙人掌，活得純粹勇敢真實，所以我會是他的朋友。在被趕出家門的那個夜晚，一直忍讓到最后都沒有爆發的媽媽對我說：“琳嵐，你以后一定要很有出息，你是最棒的女孩子！”

于是，我一直支持著自己走下來。一個人，默默地，勇敢地，努力著。

于是，很久以來，我的生活中只有媽媽，那幾個被人當成混混卻對我肝膽相照的小子，還有兩個當時很單純，單純到純粹的女孩子。

記不得多久沒有叫過爸爸了，即使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連要錢交學費，都只會在半夜的時候起床，寫在一張紙上貼在他房間門口。

那一天，五一長假的某一天，回到家的我賴在媽媽身邊看我最愛的籃球賽，然后一邊不知羞恥地指著電視里的一個龔姓球員一邊興奮地大叫“看，我的老龔（公），我要嫁給他！”爸爸悠悠地說了一句：“老公哪有有血緣關系的人親？”我訕訕地笑著：“有血緣關系的人很親嗎？”

太久了，我都忘記了怎么去愛人或者關心人。又或許，我一直就沒有愛過，就像我一直都缺少愛。

我的生活？其實就是那么簡單。仙人掌在沙漠里一樣可以生存得很好，不是矯情做作，是很可憐的勇敢。

只是，嘲笑和指責我的人，你們不懂。

我也想要不勇敢，我也想要細雨和甘露，可是，這樣的話，仙人掌就無法成活。

（付興業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