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官的司機

編者視點：

現實告訴我們，腐敗是叢生的，自然界如此，人類社會也是這樣。一個貪官一般伴隨著一大批腐敗分子，他們占據某一個地方或某一個行業的重要位置，結黨營私，相互掩護，相互包庇，相互吹捧，腐敗得不亦樂乎。本刊刊發過的安徽省滁州市定遠縣陳兆豐受賄案中，全縣37個鄉鎮領導100％都行賄，共207人行賄334人次。最近曝光的上海“社保”案也暴露出“小團體”相互稱兄道弟，共同危害國家的嚴重性。因此，我們不僅要關注貪官的一人一案，還應該把目光投向貪官身邊的秘書、司機、配偶以及情人等等，從另一個角度透視腐敗，觀察社會，以期獲得全新的感受，引發更多更深的思考。本刊將繼續關注這方面的稿件，歡迎作者和讀者朋友賜稿。

從司機角度看貪官，可以發現貪官不為人知的一面，而這個司機的所作所為也很有代表性。

考查司機比考查干部更嚴格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發生在河南省某縣。這位領導幾乎挑不出什么毛病，但他有一塊心病。他走馬上任后，多次在會上說：“一個負責人的生命安全都沒有保障，還談什么政績呢?”對此，下屬心知肚明。一些人把“購車”、“選司機”工作，視作是一次接近領導拍馬屁的大好機會。很快，有關部門勒緊腰帶破例給這位首長購買了一輛“奔馳”牌高級小轎車，價值210萬元。

接著，“司機選秀”開始了。終于一名司機從100多名汽車司機中脫穎而出。

他叫馬正義，現年26歲，中共黨員，高中文化程度，18歲參加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服役期間給某支隊長專業開車5年，榮立三等功兩次，2002年底轉業。此人長得很帥，為人忠厚老實，人品極好，確實是百里挑一的好司機。

盡管如此，首長還是不放心。他當著眾人的面說：“這個司機是‘騾子’是‘馬’，我要拉出去溜溜!”首長親自考察這個司機，并擬定了三個“考查”方案，以確定此司機的忠誠度。

一是看“技術”。2000年國慶假期，首長讓馬正義開著自己的“奔馳”座車，以“充分挖掘潛在資源，努力開拓旅游市場”為名，帶著老婆和女兒，在半個月的時間里，他首先“考察”了江西的廬山、景德鎮、婺源、李坑、江灣、井岡山，接著在湖南拜謁了炎帝陵墓后，“回師北進”“調研”了安徽的黃山和湖北的武當山，后來在回歸的途中，又驅車近千公里，從四川省境內的峨眉山輾轉趕到陜西省的華山“交流取經”，前后行程一萬多公里，耗費公款15萬余元!此行結束后，他只字不談怎樣開拓發展當地旅游業的事，但得出一個結論：“馬正義這個司機的專業技術還可以!”

二是看“忠誠”。2000年11月27日夜9點鐘，北風呼嘯，天寒地凍，首長突然命令司機馬正義開車把他送到市里最豪華的“正宗波斯貓”桑拿洗浴中心去參加一個全市服務業先進單位領導人的“座談會”。誰知，這個“會”一直開到次日凌晨7點。其實，這天夜里，市長在桑拿中心老板的精心安排下，不但洗了桑拿浴，還與兩名女性鬼混。司機馬正義在冰天雪地里，恪盡職守，一直守候到早晨，才把領導接走。事后，首長對馬正義說：“我的工作方方面面，日理萬機，不分白天黑夜!記住，你對一個首長的忠誠，就是對黨的事業的高度負責啊!”

三是看“品質”。春節后的一天，首長陪幾個客人吃飯，并故意讓客人把送給他的15萬元好處費“遺忘”在轎車后座上。誰知，他前腳到家，馬正義提著皮包后腳跟進，報告說前兩天有客人把皮包遺忘在車上。他滿意地拍了拍馬正義的肩膀，態度嚴肅地說：“記住，做一個稱職的司機，就要時時處處守口如瓶。為首長保密，就是為國家保密!”

開車僅僅一年 滾壞68只輪胎

隨著時間的推移，司機馬正義也順理成章地成了紅極一時的人物。“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開始學首長的樣子，開始損公肥私了，逐漸摸索出了“三種”賺錢途徑。

第一種，轎車本來沒問題，他故意“制造”問題。一次，他開車送首長到外地開會，他對首長說，汽車還在磨合期，排氣管聲音有問題。得到同意后，他把車開到專業維修站，經站里檢查后發現車子沒有問題，只收了100元檢查費，他一甩手卻給了人家300元，心照不宣，維修站給他開了一張2500元的維修費發票。

第二種手段是倒騰汽油。如果首長的座車外出，汽車加油一般都是現金交易，這就給馬正義撈取不義之財，創造了機會。馬正義平時除了克扣油票、少加多報外，還利用“特權車”到加油站加油記賬不掏錢。他先后在石油公司下設的三個加油站累計賒欠汽油款高達43000多元長期不還，而這個公司的經理只好“打掉牙齒吞肚里”，最后以“漏損”結賬。

2003年，首長再次率團到四川九寨溝“考察”。這次行動由統一組織，統一管理，18個有關單位領導參加，共出動各種轎車24輛，而路途所有車輛加油這一塊，統統都歸馬正義具體負責。結果，一共開了10天會，僅汽油一項就消耗了21萬多元，而馬正義結賬時開出的數額卻是近54萬元，超額的部分油款，由與會單位各自分攤，弄得這些單位有苦難言。事后，馬正義把這次“考察”所“賺”的32．4萬元中的30萬元，親自開車送給了首長夫人。

第三種手段是倒騰車胎。前面說過，馬正義是首長的鐵桿心腹司機，所以首長對馬正義的所作所為，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根本就沒有過問過。因此，馬正義的膽子也就越來越大，手段越來越高超，并且和三四個汽修廠掛著鉤，狼狽為奸。

2005年1月，他和某汽修廠串通后，汽修廠給他開了維修更換兩只轎車前輪胎的發票；2005年3月份，他又從另外一個汽修站開具了一張維修更換轎車4只后輪胎的發票；2005年5月份，他又弄來一張維修更換8只轎車輪胎的報銷發票；從2005年元月開始，到2005年12月29日止，馬正義僅以此手段，一年報銷了68只價格高昂的高級轎車輪胎!

開車6年為首長收受高級煙酒1467件

人們在尊重首長的同時，更沒有小看給他開車的司機。好些要害部門的領導都喜歡和他打交道，而下面那些眾多在官場上沒有“基礎”、沒有“靠山”的一般官員們，都把目光緊緊地盯在給領導開車的司機身上。

首長平時除了把頭頭腦腦們直接送給他的大筆大額的賄金親自收受外，其他如收受社會各行各業五花八門的禮品，煙酒和小額賄金、首飾、電器等，他都交給司機處理。馬正義受寵若驚。“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為了對首長負責，馬正義建立了一個賬本，把某年、某月、某日、某單位、某個人、以及若干數額的現金、禮品、高級煙酒、電器、書畫、古董、金銀或者首飾等，都一一詳細地記載下來，并注明送禮人單位名稱、職務、姓名、電話和聯絡地址及他們請求幫忙所辦的事情。

逢年過節，或者在領導干部述職晉級考核的關鍵時刻，領導就全權委托司機馬正義把許多數目可觀的錢、物“孝敬”給上級領導機關的各路“神仙”。同時，每逢節假日和工作閑暇之余，他還走街串巷，到各基層單位、廠礦、學校去轉一圈子，寒暄一陣，慰問下屬；春去冬來，從不間斷。因此，他在基層干部和老百姓的心目中，也算是口碑皆佳了。

更高明的是，他從來就沒有忘記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場合和機會為自己“樹碑立傳”。每到年底，他都要讓司機把一些數額較大、價值稍高，但是對自己仕途和名譽影響不大的賄金和賄品，直接送到紀委審核充公。案發后，經檢察機關和市紀委核對：6年時間里，這位主動交納的錢物折價高達280余萬元。他還讓廣播電視報刊一齊上，以充分宣傳塑造自己清廉干部的高尚形象。

首長也沒有虧待自己的鐵桿司機，他一手把馬正義的爸爸從一個虧損的企業單位調到電業局，還把馬正義在山區教學的妻子調到市財政局上班。

案發后，根據馬正義的口述和記錄顯示：在給首長開車6年的時間里，司機代收或者直接收受保管的各種高級糖煙酒就高達1467條(件)、還有金銀首飾若干件。檢察機關在查封時，發現這些賄品竟然整整堆滿了兩間屋子。

另外，經檢察機關核實，他還為貪色的首長拉過6次“皮條”，做過13次說客，為保證首長安全無恙，他還熬了十幾個通宵，守候在門外“站崗”、“放哨”。首長與之有過性關系的女人就高達160人之多，每月開支的費用高達10000多元。馬正義作為一個“特權司機”，也在給首長開車的6年時間里，曾和60多名女人不干不凈!

首長受賄金1287萬元司機漁利180萬元

2006年4月2日，在“頭兒”入獄的第16天，馬正義也被檢察機關刑事拘捕了!經偵查認定，馬正義利用開車的便利，采取欺蒙的手段，從中作梗“克扣”賄金180萬元，又從其他途徑獲贓款31萬元，共計獲得贓款211萬元!

讓人啼笑皆非的是，檢察機關詢問馬正義：“你明知這些贓款贓物是送給領導的，而你卻采取欺蒙手段從中作梗克扣，這些事你當時告訴他了嗎?”

馬正義頗感窩囊：“像這些送給領導的大額款項，一是我立即向他進行匯報，二是有明細臺賬記錄備查；但是，領導工作很忙，好幾年沒有過問此事；我想，肯定是他忘了，或者是他有意送給我用的，反正這些錢又不是他的工資，不花白不花!”

案發后，“首長”退交贓款1107萬元，馬正義退交贓款160萬元和房屋一棟；二人庫存的所有贓物全部沒收，而且都能夠很切合實際地配合檢察機關辦案，一批“追官族”和行賄人相繼入獄。

編輯：陳暢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