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操勞一生,我們早已成人,孫輩們也大了,她也漸漸有了閑情。有一天,她說:“老大,你哪天有空,帶把胡琴回來,拉給我聽聽。”我欣然應允。
說起來,母親的琴緣還是因我而起。小時侯,我做夢都想有把胡琴,家里實在太窮,買不起,我拼命吵著要。母親有天在河邊洗衣服,看見一條又粗又大的蜈蚣蛇,向來畏蛇如虎的她,想起蛇皮可作琴(箱),突然有了膽量,冒著被蛇咬的危險,迎上去掄起洗衣服的棒槌就打。母親當時緊張得渾身發抖,卻還是硬著頭皮將蛇打死了。之后,母親因又驚又怕,嘔吐了很久。
這天,我應約回家,想給母親拉段胡琴。母親說:“先拉段《北風吹》吧!那是你剛學胡琴時拉的第一首曲子。”記得那時父親用母親打來的蛇皮剛做好琴,當晚我就開始拉這首曲子,到晚上11點都舍不得睡覺。剛開始拉出來的琴音特別難聽,我自己都難以忍受,母親卻一點也不嫌棄,納著鞋底陪著我,笑瞇瞇地聽,還一再鼓勵我說:“像!拉得像!”
今非昔比,我早已成為專業文工團的樂手,拉完曲子母親自然更是連連稱好。知道母親喜歡,我接著拉起了《孟姜女》。母親先是跟著哼,末了竟唱了起來,且越唱聲音越大。母親吐字清楚,有板有眼,我簡直不相信她70歲的人還能唱出這水平。母親唱完嘆了口氣說:“唉,老了,只會唱老歌了,這還是做姑娘時學的呢!我還會唱《小放牛》,你拉,我唱給你聽。”母親嗓音雖有些嘶啞,但很柔和。她唱得十分投入,我的琴拉得更是酣暢盡興。
為母親撫琴,母親分明從70歲返回到了17歲。我真的希望母親就這樣永遠唱下去,因為母親快樂,我的琴聲就快樂!
(責編: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