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與傷感的交鋒

在貝克特百年誕辰之時，來自愛爾蘭的蓋爾·圣拉扎演團四月在上海上演了兩出短小幽默的貝克特戲劇——《莫洛依》和《獨白》。

這兩出戲雖都是獨角戲，但風格迥異。《獨白》帶有一絲死亡的氣息，在黯淡慘白的燈光下，一個鬼魅般的身影立于房內獨語，詩一般的語言聽起來簡練而韻律十足，但平直的音調和冷淡的語氣卻讓人仿佛掉入無盡黑暗之中。《莫洛依》原是貝克特一部非常重要的實驗小說，是他用法語寫成的第一部作品，話劇就取自小說中的精粹部分。莫洛依是一個腿腳不便又失去大部分記憶的中年人，向人們講述著他尋找母親的漫長過程。至于他的來歷、身世、職業，都未做任何交代，而且莫洛依本人對這一切似乎也不清楚，他不知道母親是否還活著，自己又為何要尋找母親。盡管滑稽的臺詞不時讓觀眾發笑，但那是苦澀的笑，細細體會后，還能感受到貝克特式的傷感。

1983年，BobMeyer在芝加哥創立了蓋爾·圣拉扎演團，專攻貝克特的戲劇作品，可以說，他們幾乎已成為演繹貝克特作品的權威。《莫洛依》自1996年首演以來，主演柯那·洛維特被公認為是詮釋貝克特戲劇的最好演員之一。2004年，在“中國——愛爾蘭藝術節”期間，愛爾蘭“門”劇院曾在上海話劇藝術中心上演了《等待戈多》，他正是劇中“幸運兒”一角的扮演者。他有著一張白凈、瘦削、帶著古典氣質的面龐，在燈光照射下，既惹人憐愛又逗人發笑。盡管出演貝克特作品以來，收獲的是從未間斷的苛責和藝術批評，但洛維特卻依然執著地追求著合乎情理、意思明晰的表達。

這位在舞臺上無可爭辯的貝克特作品代言人，在日常生活中似乎也沾染上了些許貝克特式的氣息，回答問題時而言猶未盡，時而絮絮叨叨，就像莫洛依那樣。他所理解的莫洛依，是一個對自己悲慘處境渾然不覺的小人物，作品中幽默和陰暗矛盾地共同存在著，比如，莫洛依既厭惡他的母親，又渴望同她團聚。洛維特認為，當莫洛依逐漸認識自我時，觀眾又以一種全知的視角對他的悲慘處境進行旁觀，這兩者一旦產生交叉碰撞，便成為這部短小精悍作品的喜劇根源。

洛維特承認，要求演員對潛在的喜劇因素無動于衷是不可能的，但是看過他表演的觀眾都可以發現，他能將貝克特調動起來的各種細微情緒變化演繹得恰到好處。他的表演時而冷靜陰沉，時而滑稽可笑，時而暴躁憤怒，收放自如，耐人尋味。這樣的舞臺表現力恐怕得歸功于系統的表演訓練和明確的目標。19歲，當他明白自己希望成為一名演員時，便開始以非學生演員的身份登臺演出了。在最初的短短兩年里，他就在多達十個作品中出任角色。良好的節奏掌握，平穩的氣息控制，得體的臺詞演繹，洛維特以獨特的表演方式為觀眾打開了另一扇窗。“很多人跟隨著你的腳步并告訴你，他們本來已經放棄了貝克特，而現在又重新開始了。這種感覺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