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重睹《陳化成》

一九五九年，上海市勤藝滬劇團推出新編歷史劇《陳化成》，向共和國十周年大慶獻禮。

陳化成原籍福建廈門，人稱“陳老佛”，作戰驍勇。他從廈門北調上海任江南水師提督，看守長江門戶吳淞鎮，最終因彈盡矢絕，戰死炮臺。劇本取材于《上海地方志》，劇作家們根據寥寥數頁的文字記載，加上民間傳誦的“陳老佛”故事，創作了這一出滿臺生輝的好戲。

滬劇《陳化成》獻演時，正值上世紀六十年代前后，好評如潮，堪稱盛事，后因“文革”爆發被迫停演。幸運的是，當年演出的滬劇《陳化成》錄音被完整保留了下來。其中一出折子戲《海塘夜巡》直至九十年代還在舞臺演出，并制有錄像。《海塘夜巡》中的唱段“老夫海塘來夜巡”，在民間戲迷中更被廣為傳唱。

該劇首任編劇為劉謙和馬達，后有金人和水輝加入。導演為商周、劉謙，音樂設計由水輝擔任。陳化成一角由唱做俱佳的著名滬劇演員趙春芳扮演，兩江總督牛鑒由演技派名角毛羽擔綱，漁村姑娘玉蓮則由滬劇表演藝術家楊飛飛飾演。

戲曲是唱腔和音樂的藝術，音樂是戲曲的半壁江山，這話一點不為過。滬劇《陳化成》長演不衰，原因之一就在于其音樂古典鏗鏹、蕩氣回腸、極富特色。有人說，單憑《陳化成》的音樂，就能完整表述陳化成為國捐軀的英勇故事。

滬劇《陳化成》的音樂既保留了滬劇原調的韻味和悠揚，又吸收了京劇曲牌的豪邁和雄壯，更借鑒了西方爵士樂的鼓點與節奏，突破了戲曲音樂僅為演員伴奏的陳規，充分張揚了戲劇化、旋律化和民族化，可視為作曲家水輝寄情戲曲、抒發中國古典民族音樂情懷的力作。著名滬劇演員宋小琴評說：“以前，滬劇大多是唱給小市民聽的，《陳化成》這樣氣勢磅礴的作品使整個滬劇改變了面貌?！?/p>

在作曲時，水輝根據京劇曲牌慣例，正面人物用“泣顏回”，反面人物用“風入松”，為《陳化成》劇中的正反兩個人物——陳化成和牛鑒設計了迥然不同的主、副旋律。一開場，音樂先聲奪人。作曲家按《將軍令》的手法，讓兩支嗩吶吹出高昂激越的主旋律；密如雨點的清脆鼓板緊隨其后，藉此掀開了歷史上硝煙彌漫的一刻，烘托出陳化成奉調上海前夕，英夷進犯，吳淞口危在旦夕的嚴峻局勢……

筆者觀摩過滬劇《陳化成》。在戲演到陳化成壯烈捐軀時，陳化成在最后時刻唱出“吳淞有我陳化成”，這段唱，一直在筆者腦中縈繞，揮之不去。趙春芳當年四十來歲，正處演藝生涯巔峰，真嗓發聲，蒼勁有力，韻味十足。“吳淞有我陳化成”的唱段，借鑒了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周信芳的叫板唱法，并將陳化成主旋律融入其中。每句唱詞結束，撼天震地的氣氛音樂緊隨其后，旋律聲浪似排山倒海，音樂的感染力相當強烈?！皡卿劣形谊惢伞?，由趙春芳以遞進式重復唱出四次，抒發了老將陳化成“誓死保衛我海疆”的豪邁悲壯之情。

為紀念這位民族英雄，上海寶山臨江公園里建立了陳化成紀念館，陳化成塑像聳立于吳淞。陳化成的故事已越挖越深，陳化成的圖書也愈出愈多，陳化成任職過的寶島臺灣，當地民眾至今無法忘懷；陳化成長眠廈門的墓地，將升格為國家文物保護單位……明年6月16日是陳化成殉國165周年，我們期待著更多的優秀作品來謳歌這位民族英雄，滬劇《陳化成》若能得以重排，也將激活人們遙遠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