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鐵路的開通是劃時代的。我們上上下下都感到這是一個發展的機遇”
西寧市西郊,湟水路鐵道口向西100米,鐵道路基的邊上立著兩塊不起眼的石碑。一塊上面刻著“青藏線起點”,另一塊刻著一個“0”字。
1958年9月,青藏鐵路一期工程西寧至格爾木段在這里挖下了第一鍬土。1960年工程因種種原因停工緩建。1974年揮師復建之后,經過10年青藏鐵路西寧至格爾木段814公里終于建成通車。
7月1日,第一輛滿載乘客的列車就從這兩塊普普通通的石碑開始踏上被稱為“天路”的青藏鐵路,到達世界屋脊。
不平靜的零公里
青藏鐵路零公里?西寧市中心仁達賓館的服務員劉大姐一邊打掃著房間一邊訝異地搖搖頭看著記者。她相信絕大多數西寧市人都不能回答記者的這個問題。
抗美援朝結束后,劉大姐的父親隨部隊來到青海。“他把我們所有的孩子都撂在了大西北。”滿口西寧話的她至今仍告訴別人她是江蘇人。
就在青藏鐵路一派喧嚷、占盡風光時,這條被寄予多重想像的天路的起點,卻顯得異常寂靜。
也許是青藏鐵路的通車,再次撥動了青藏鐵路零公里處的西寧人的神經。6月5日《青海日報》刊登了西寧市民尹世祖的信,呼吁有關方面“給西寧一個規范的簡稱”。

“尹世祖”們忽然發現這個他們生于斯長于斯的城市,竟然沒有一個規范的簡稱。用得最普遍的“寧”與南京、寧夏等簡稱混淆。在西部大開發的當下,沒有規范的簡稱幾乎成了西寧定位模糊、常被忽略的一個表征。
他們希望向世界強調,有一個作為青海首府所在地的西寧,一個作為青藏鐵路起點的西寧,一個作為西部交通樞紐的西寧。
“我喜歡西寧。”藏族漢子、青海社科院助理研究員參看加告訴記者。1999年他從蘭州修完碩士學位來到漢、回、藏、蒙、土、撒拉等多民族混居的西寧,目前正在做“世界三大宗教在藏區的傳播情況調查”。參看加說:“這里不同宗教相處得很好,大家相互尊重。”
在離參看加住處不遠的五一路上,清真的牛羊肉鋪早早地擺上、掛起新鮮的牛羊肉;河北人、四川人擺出的油條攤吸引了上班族;披著黑頭紗的撒拉族婦女捧著從早市上買來的鮮花,腰間挎著藏刀的大漢風塵仆仆。這些西寧人身處其中的普通日子,也是游客眼中看不夠的和諧風景。
西寧市政府副秘書長郭臻先出生在青海農村,在西寧生活了20年。他大學畢業時曾有可能留在西安,同事紛紛下海時他也想隨波逐流,但他最終還是在西寧安家落戶。
在郭臻先的心目中,面積約7472平方公里的西寧是一個開放的城市,是全國普通話推廣得最好的地方。郭臻先說,在廣東人時興穿什么,西寧幾天后就有了,可見西寧人不保守。在西寧的大大小小的老板中,幾乎都有到深圳、廣東打工創業的經歷。他相信隨著青藏鐵路的開通,交通設施的便利,176萬人口的西寧流動人口會越來越多。
以機械、輕紡、化工、建材、冶金、皮革皮毛、食品為主體的西寧,正在以青藏鐵路通車為契機,調整經濟模式。2005年,西寧市中心廣場附近一座名為銀龍賓館的建筑物拔地而起并有望成為西寧歷史上第一座五星級賓館。當年,西寧市的旅游收入達到50億元。一個規劃面積1.31平方公里的“朝陽物流園區”正在加緊建設之中,園區將輻射整個藏區,兩年后年交易額可望達到100億。
“青藏鐵路的開通是劃時代的。我們上上下下都感到這是一個發展的機遇。”郭臻先說,青藏鐵路的興建給西寧帶來了巨大的影響,青藏鐵路的通車所帶來的影響更是難以預想的。
當務之急是宣傳火車知識
在距離西寧25公里的藏傳佛教圣地塔爾寺,現有600多位僧人。“其中有十多位僧人有私家車。”開著一輛捷達車的36歲僧人曲吉昂秀說。
在塔爾寺生活了26年的曲吉昂秀在寺中擁有自己的小院,因掌握了“塔爾寺三絕”酥油花,唐卡、堆繡的制作技藝,走南闖北,成為頗有市場的著名僧人。
曾乘卡車、坐長途客車、駕車三次走青藏線到拉薩的曲吉昂秀說:“西藏是我們心中的圣地,青藏鐵路通車之后,到西藏朝拜會更加便捷,西藏人民的生活也會更加方便。”
40歲的循化縣積石鎮的馬福龍在6月初就賣掉了在青藏公路上運營了三年的大卡車,在家鄉開起了清真飯館。他說,跑青藏公路很艱苦,風險也大,5噸卡車從格爾木到拉薩光跑個單程成本就要8000元。
“青藏鐵路還沒通車,對青海人經濟生活的影響已經顯現。”循化縣宣傳部的馬建連科長說,縣里正在對就業人群進行職業培訓和指引,以期化解青藏鐵路開通在短期內給運輸業帶來的壓力。同時希望促成原來“單打獨挑”的運輸業者強強聯合,以規模化降低風險、節約成本。
海西州委副秘書長李春生說,眼下青藏鐵路給他們帶來的最大影響就是要給當地農牧民宣傳關于火車的知識,在青海的公路上,經常看到趕著牛羊的牧民、農民橫穿馬路,作為政府的當務之急,是用蒙、藏、漢三種文字向農牧民宣傳火車與汽車的不同,提醒他們千萬別隨意橫穿鐵路。
“旱碼頭”格爾木的選擇
6年前,在格爾木市做公務員的曹先生就在上海買了房子,把岳父母和兒子遷到了那里。42歲的曹先生說退休了也和妻子一起過去。7歲時他跟父母來到了格爾木,成為這座移民城市的一員。
“聽說青藏鐵路要上馬,就感到格爾木的轉型不可避免。”曹先生說。
隨著青藏鐵路的開通,“轉型”恐怕是繼“西格辦”之后影響格爾木歷史的又一家喻戶曉的名詞。
半個多世紀前,青藏公路管理局在海拔2800米的格爾木成立。圍繞著管理局,西藏20多個廳局在格爾木設立辦事機構,承擔著對西藏進行糧食儲運、物資調撥,石油采供、交通運輸、地質勘探等一系列職責。為轉運進藏物質,格爾木從戈壁荒灘上“長”了出來。
如今格爾木已成為青海省的第二大城市,青藏、青新、青格公路和青藏鐵路的交匯點。在面積12萬多平方公里的格爾木市,西藏客運站、西藏貨運站、西藏招待所,甚至西藏小學等冠以“西藏”之名的單位隨處可見,市區里至今仍有3.8平方公里的土地歸屬“西藏自治區人民政府駐格爾木辦事處”(當地人簡稱為“西格辦”)統管。
“格爾木西藏基地曾經承擔著85%進藏物資的倉儲和轉運,維持著西藏社會的正常運轉。隨著青藏鐵路的開通,我們的歷史任務已經完成了。”西藏駐格爾木辦事處副主任李順獻說。
“格爾木是柴達木循環經濟試驗區建設的主戰場。”在國家旅游局在格爾木投資興建的第一家星級賓館里,青海省副省長馬建堂躊躇滿志,“要利用青藏鐵路的開通促進格爾木的成功轉型。”
6月22日舉行的2006中國鹽湖旅游文化藝術節暨柴達木循環經濟試驗區項目推介會上,青海省重點推介了包括天然氣化工、鹽湖化工、煤、金屬化工和建材、非金屬項目4個大類的100個大型工業項目,估算總投資733億元。
格爾木市市長朱建平毫不諱言青藏鐵路給格爾木帶來產業結構、金融、第三產業、就業等方面的沖擊,但他更看到青藏鐵路帶來的機遇。
柴達木盆地以“聚寶盆”著稱于世,已知礦種30余種,礦床605處,鋰礦、鉀鹽、鎂鹽、鈉鹽的儲量在中國位列第一,硼礦列第二,天然氣列第六,青藏鐵路通車后的運力增長將會使這些沉睡萬年的寶藏得到開發機會。另外,西藏豐富的礦產資源外運后,在格爾木進行深加工也是很好的選擇。
朱建平認為,有這樣的資源優勢支撐,格爾木不會衰落,而是迎來了空前未有的發展機遇。
據了解,青海省未來五年規劃將在西寧市,格爾木市、德令哈市建設兩個物流園區、四個物流中心、九個配送中心。“物流經濟”已進入青海這個中國西部內陸省份的發展視野。鹽湖、煤、鐵、天然氣等資源的深度開發,已被納入中國第一批循環經濟試點產業園區的規劃之中。豐富獨特的高原旅游資源也因青藏鐵路的開通而有機會成為青海的經濟增長點。
正如馬建堂所言:真正的大發展才剛剛啟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