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學新知百貫通

和西方的情形比較起來，中國文化顯然有一個注重德行的優先性的傳統，但這并不意味著中國文化不重知識的追求

在中國歷史的發展過程里，知識的追求是一個相當重要的工作。幾千年來，中國文化對許多永恒性的大問題如“人是什么?”“什么是完美的人格?”“如何才能完成完美的人格?”等問題的思考，常與其對知識的界定與追求有很密切的關系。就其大體來說，在中國文化脈絡里，追求知識的目的乃是為了成就道德的理想，知識是達到道德的一個必要手段，而道德是知識系統所賴以建構的根本基礎。

早在春秋時代(公元前722—464年)，中國即有所謂“三不朽”之說，而其順序是“立德”在先，“立功”次之，“立言”又次之。孔子繼承周文化中這個重德行的傳統，他認為德行的建立比知識更重要，他說：“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道德是建立知識不可或缺的基礎。自孔子以下，這個立場大致為儒學傳統所接受。從道德立場來談知識問題，成為中國文化傳統的一大特色。

既然如此，知識問題在中國文化傳統中是否就無足輕重了呢?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在西方的哲學傳統中，自柏拉圖(Plato，公元前429年—347年)的對話錄Theaetetus以降，知識論就一直是西方思想史的一個重大問題。和西方的情形比較起來，中國文化顯然有一個注重德行的優先性的傳統，但這并不等于意味著中國文化不重知識的追求。事實上，自孔子以降，知識的追求(所謂“道問學”)與道德的挺立(所謂“尊德性”)永遠是儒學傳統中儒者思考問題的兩個起點，也是儒學歷經其他思想系統的挑戰而得以不斷豐富其生命的內在富源。中國儒學史上，漢宋學術的差別、程朱陸王的異同乃至清代學術的興起等重大問題，都可以從空虛角度賦予圓融的解釋。

中國文化對知識的追求賦予這樣的重視，那么，我們深感興趣的是：中國人在知識的探討追求上，有何特殊的方法與成就?這種特殊的方法的發展歷經那些階段?中國學術史這種特殊的傳統在整個中國文化史上有什么歷史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