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新世紀世界政黨政治的鐘擺現象

新世紀以來，世界政黨政治的鐘擺充分體現了“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的政治發展規律。進入新世紀以來，在世界主要的資本主義國家中，奉行右翼意識形態和政治傾向的資產階級右翼政黨相繼在新一輪選舉中取得執政地位，表明世界政黨政治走向由冷戰結束初期的中左翼政黨政治向右翼政黨政治的回歸。

政黨政治的“左”與“右”

在世界政黨類型研究中，有一種政黨類型劃分是根據政黨所屬的意識形態和政治傾向，用一個“左翼—中間—右翼”的圖譜來界定政黨類型。左翼政黨與右翼政黨的劃分淵源于1789年法國的國民議會，“為了使有著相似政見的代表們組成核心小組，也為了把那些可能‘口手并用’的強硬政客分開，大家圍繞著半圓形的大廳坐下：保守主義者（傾向于維持君主制）坐在發言席的右側；激進主義者（要求徹底拋棄舊制度，建立自由、平等的共和制）坐在左側；持中間立場的人（希望某些變革）坐在中間。自此，我們把他們的意識形態后代稱為左派、中間派和右派，即使其觀點的內容已經有了相當大的改變?！庇纱耍紊霞みM或革命的派別或政黨就被稱為“左派”或“左翼”，其政治主張是擁護平等，推行福利計劃、政府根據時機適當地干預經濟;政治上保守或反動的派別或政黨就被稱為“右派”或“右翼”，其政治主張是強調個人自由和市場經濟，主張減少政府對經濟活動的干預;政治上主張通過改革或改良方式維護現存政治制度的派別或政黨被稱為中間派或中間政黨，其政治傾向處于左右兩翼之間，對現實社會政治制度采取維護和改良態度。由于歷史原因，現代資本主義國家的一些政黨或團體也自稱或被稱為左派、中間派和右派。

在現代政黨政治研究中，一般根據政黨的意識形態，把無產階級政黨視為左翼政黨，左翼政黨奉行共產主義或民主社會主義價值理念，比如各國家的共產黨和社會黨、社會民主黨、工黨；把資產階級政黨視為右翼政黨，信奉保守主義和自由主義的價值理念，比如英國的保守黨、美國的共和黨、法國的保衛共和聯盟、德國的基民盟—基社盟、日本的自民黨以及意大利的天民黨等等;居于左右兩大政黨之間的政黨就是中間派政黨，按照其意識形態和政治價值傾向的不同，中間派政黨還可以細分為中左政黨與中右政黨，由于在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上的趨同，中左和中右政黨也被籠統的稱為左翼政黨或右翼政黨;在左右兩翼之外還有極右翼和極左翼政黨，極右翼政黨如法國的國民陣線、奧地利的自由黨、德國的共和黨、意大利的社會運動等等；極左翼政黨主要有“托派”政黨。

右翼政黨的崛起與世界政黨政治的右轉

經過冷戰結束后初期的一段時期的力量積蓄，右翼政黨在20世紀最后一年就已開始掘地反攻。1999年，以海德爾為首的奧地利極右翼政黨自由黨在選舉中獲得較多選票，同保守的奧地利人民黨組成聯合政府，左翼政黨奧地利社會民主黨失去執政地位。由于自由黨主席海德爾發表的極右言論，使奧地利新政府受到歐盟其他成員國在政治上的聯合抵制和制裁。歐洲議會的社會黨和人民黨等議會黨團也采取措施，不與海德爾領導的自由黨接觸。雖然極右翼政黨在奧地利取得執政地位遭到歐盟國家的反對，但這預示著右翼政黨在歐洲政壇對中左翼執政黨的挑戰和反攻。隨后，意大利、丹麥和葡萄牙的右翼政黨也相繼通過大選擊敗左翼政黨，上臺取得執政地位。2001年5月，以貝盧斯科尼為首的中右聯盟“自由之家”擊敗連續執政5年的中左“橄欖樹聯盟”。2001年11月，在丹麥大選中，連續執政10年的左翼社會民主黨大敗，右翼自由黨在大選中擊敗執政的左翼社會民主黨，取得執政資格。2002年3月葡萄牙右翼社民黨和人民黨聯手在大選中擊敗了執政的左翼社會黨。

歐洲中小國家的右翼政黨通過大選取得執政地位，掀起了歐美國家右翼政黨上臺執政的大潮。在2000年美國大選中，奉行新保守主義的右翼共和黨候選人小布什擊敗宣稱致力于“第三條道路”的民主黨候選人戈爾，贏得大選勝利。1996年重新奪回首相大權的日本右翼自民黨經過幾輪政治斗爭，在新世紀重新確立其在議會參眾兩院中的優勢地位。2002年法國的“勒龐事件”對于歐洲右翼政黨的崛起產生了重大影響，有評論認為“勒龐事件”不亞于一場“政治地震”，成為歐洲政局向右轉的標志，引起歐洲政壇的不安。2002年初，法國極右翼政黨國民陣線總統候選人勒龐在第一輪總統選舉中擊敗社會黨候選人法國總理若斯潘，同現任總統希拉克一起進入第二輪總統角逐，這一出人意料的大選結果使歐洲政壇嘩然。雖然希拉克贏得了總統選舉勝利，但勒龐領導下的極右翼政黨對歐洲政黨政治和國際政治帶來的沖擊預示著國際政治的鐘擺將繼續向右傾斜。英國布萊爾領導下的工黨雖然名義上為左翼政黨，但經過布萊爾的改造，已經在“第三條道路”上走得更遠，被認為是“披著工黨外衣的保守黨”（即保守的右翼政黨）。傳統意義上的工黨是奉行社會主義理念的左翼政黨，經過布萊爾對工黨的改造，新工黨發生了深刻的改變。正如歷史學家艾倫·瑞安所指出的，“布萊爾從來就不像一個工黨領導人。他信奉基督教和人道主義，而不是社會主義。他與工人運動沒有任何感情紐帶，而工黨卻正是起源于工人運動，工黨數百年來所得到的財政和組織支持也倚仗的是工人運動。他對自己政黨的歷史毫無興趣?！蹦壳?，整個歐盟中的主要國家如法國、德國、荷蘭、葡萄牙、挪威、丹麥、芬蘭、愛爾蘭、奧地利、盧森堡都是右翼政黨執政，其中意大利和西班牙的中左翼政黨在最近一次大選中勉強擊敗執政的右翼政黨。

在歐美國家右翼政黨上臺執政的推動下，亞洲、澳洲和美洲國家的右翼政黨或通過大選取得執政地位，或通過議會選舉加強其執政地位。其中，日本的右翼自民黨在保守主義思潮的推動下和美國右翼共和黨的鼓勵下，加快政治右傾化進程，小泉純一郎領導的自民黨內閣就是典型的右翼政黨內閣。在國際右翼保守勢力的支持和國內右翼勢力的推動下，小泉領導下的日本把追隨美國作為外交的重點，希望借助美國的支持發揮其在國際政治舞臺上的政治大國作用。在國際右翼保守勢力的鼓勵和縱容下，日本右翼保守主義思潮占據著日本政治事務和意識形態領域的主導地位，并且在日本的軍事戰略和安全戰略決策上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比如，小泉不顧國內和亞洲鄰國的強烈反對，極力歪曲歷史事實，多次參拜靖國神社，其部分原因在于迎合國內的右翼保守主義勢力。在澳大利亞，霍華德領導下的右翼自由黨在新一輪大選中再次擊敗左翼工黨的挑戰，鞏固其右翼政黨的執政地位。在美洲，右翼的墨西哥國家行動黨在福克斯領導下于2000年7月擊敗在墨西哥執政長期長達71年的左翼革命制度黨，取得執政地位。斯蒂芬·哈珀領導下的加拿大右翼保守黨2006年1月在第39屆聯邦眾議院選舉中擊敗連續執政12年的左翼自由黨。保守黨執政后在外交政策上與美國的右翼共和黨布什政府走得更近。

世界政黨政治右轉的原因分析

右翼政黨何以能夠在不到10年的時間內在世界各主要國家重新奪取政權，推進國際政治的右傾化發展進程？右翼政黨執政與國際政治右轉的原因可歸結為以下三方面:

首先，右翼政黨的得勢既是冷戰結束以來國際政治鐘擺右轉的結果，也是進一步推動國際政治鐘擺右轉的動力。冷戰結束后，國際政治的鐘擺就持續不斷地經過中左軸線向右傾斜。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中左翼政黨大范圍執政，僅僅是國際政治鐘擺由左向右擺動必然經歷的歷史階段，而中左翼政黨也適時抓住了冷戰結束后初期國際政治發展的這一時機，但中左翼政黨的執政無法改變整個國際政治發展的右傾化進程。右翼政黨重新獲得執政權力是國際政治鐘擺周期規律發展的必然結果。

其次，冷戰結束后初期中左翼政黨雖然取得執政權力，但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左翼政黨必須同時面對和解決冷戰“后遺癥”老問題和新問題。經過長期的冷戰對峙，歐美國家在冷戰時期積累的各種經濟社會問題在冷戰結束后突出表現出來，比如經濟增長乏力、失業問題高居不下、經濟全球化和地區經濟一體化引起的外來移民和治安惡化等社會問題。借助冷戰結束后初期的有利形勢取得執政地位的中左翼政黨，一方面不可能有效地解決長期冷戰所積累下來的舊問題，另一方面也很難應對冷戰結束后世界經濟和國際政治出現的諸多新問題，其中經濟增長乏力和社會問題是要害問題。一旦中左翼執政黨的政策無法解決問題時，在新一輪的民主選舉中，其執政地位就很難得以保持，這就為右翼政黨的再度崛起創造了有利時機。

最后，2001年發生的“9·11”事件使冷戰結束后的國際安全形勢發生了深刻變化。以國際恐怖主義威脅為主的非傳統安全威脅使西方主流社會意識到秩序和安全的重要性。以維護和穩定西方社會秩序、倡導國家安全的新保守主義思潮成為西方國家右翼政黨的主要政治意識形態和競選政策主張，這迎合了西方廣大選民的政治訴求，右翼政黨贏得新一輪大選的勝利成為這一時期的趨勢。

總之，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中左翼政黨取代右翼保守政黨，21世紀初期右翼保守政黨東山再起取得執政地位，這絕非偶然事件，恰好反映了冷戰結束以來國際政治鐘擺的基本規律。國際政治的鐘擺從左到中左再到右，表明新世紀國際政治的左右政治格局開始新一輪的調整。右翼政黨執政不僅推動國內政治的右傾化發展，而且進一步影響并推動國際政治的鐘擺繼續向右傾斜。目前，右翼政黨執政的國家在處理國際關系體現出較強的意識形態色彩，推崇軍事實力和強硬外交和單邊主義，這對新世紀的國際政治發展產生了重大影響。右翼政黨主導下的國際政治鐘擺何時走到右翼的極端，進而再度回歸中軸線，甚至左轉，人們將拭目以待。

（本文責任編輯：蔣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