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品與房地產,兩個看似不相關的投資領域,是梅建平近來的兩大研究方向。作為紐約大學史登商學院金融系的副教授,新興市場一直是他研究的重點,而房地產正是這一市場中的重要資產之一。作為梅摩高級藝術品價格指數(Mei/MOsesAnnuaIAIIArtlndex)的出版人,梅建平對于藝術品投資也有著深入的研究,他認為,隨著中國的崛起,中國當代藝術品正成為一項值得投資人重視的美麗資產。因此,在梅建平看來,對于中國這一新興市場,藝術品與房地產,正是兩個相當有吸引力的投資領域。
中國藝術品正成為最好的投資工具
“世界歷史的發展主要是女性推動的,梅摩指數的出現是由摩西太太推動的。”談及自己的伙伴,梅建平先開了個玩笑。
“摩西(Micheal Moses)教授是猶太人,他娶了個有錢的太太。作為收藏家的摩西教授用太太的錢不斷購買藝術品,太太就提出了疑問:你這算投資呢,還是單純的愛好?為了說服太太藝術品是很好的投資方向,摩西教授從1988年開始收集藝術品的歷史交易數據。2001年,我們在學院的一次教授午餐會上相遇,他告訴我有這么一個數據庫,但不知道怎么用才能說明問題。于是,我提出了自己的指數構建方法。其實,他也曾經和其他教授談過這個項目,但大部分人覺得藝術品不是主流投資,而我有不同的看法。我認為,把藝術品和金融結合起來是一個非常有趣的點子:經濟學強調人理性的一面,為利益所驅動;但人同時還有追求高尚精神享受的一面,兩者重疊就可能是一個嶄新的前沿。”
兩位教授動用了100多位本科生,從大量的歷史交易中采集數據,2003年底,他們在權威經濟學雜志《美國經濟評論》(AmericanEcOnOmicReview)12月號上發表了關于梅摩藝術品投資指數的文章。此后,每6個月出版一次的梅摩藝術品指數不僅為《紐約時報》、倫敦《金融時報》、《華爾街日報》、《福布斯》、《商業周刊》等媒體所刊登,還進入了美林、摩根土丹利、巴克利銀行、瑞銀、高盛等金融機構的投資資產原始數據庫,并日益頻繁地為一些保險公司用于藝術品估價、藝術品投資基金用作標的參照,一些畫廊則引用它作收藏指導。
為此,他們設立了Mei/Moses藝術投資顧問公司,為相關機構提供專門服務。目前,梅摩指數包括美國畫派、西洋古典畫派、印象派、當代派四大指數體系,并正與意大利一間商學院合作意大利藝術品指數。由于中國藝術品市場的爆發性成長,與中國有關的指數也在籌劃中,但是,梅建平表示,由于中國市場公開交易數據有限,這一指數的推出還有待時日。但這位自稱并非收藏愛好者的金融學教授相信,在中國和平發展20年之后,中國藝術品正成為最好的投資工具。
中國房地產大牛市可持續10年以上
由于梅摩指數的研究已步入軌道,目前,梅建平的主要精力放在房地產研究上。今年7月,他主導的長江商學院房地產研究中心正式成立,目前,他還計劃建立一個以長江商學院分布在房地產行業的MBA、EMBA學生為基礎的長江地產俱樂部。
“中國處于地產業發展的黃金時期。首先,城市化使地產成為中國最活躍的產業之一。其次,中國資本市場的發展不很完備,作為居住載體的房產也是一種投資工具。第三,從國際大環境看,雖然目前美國、日本、歐洲央行都在加息,今后10—15年全球仍會維持低利率,這種低成本的資金環境適合地產業的發展。”他因此預言,“中國房地產的大牛市仍會持續10-15年——當然,不排除個別城市因泡沫出現熊市。10-15年后,嬰兒潮時期出生的人進入退休期,他們會大量抽出養老金。由于人口老齡化的影響,全球資金成本會趨于上升,不過相信那時,中國資本市場已經發展到了更好的階段,對外資的需求會相應降低。”
1993年就開始研究美國地產市場的梅建平,1996年曾帶領美國房地產協會會長到中國參觀,并由此關注起中國地產市場。
在他看來,新興市場的投資渠道不完備,因此,房地產往往被看作最重要的資產,由于其投資回報也相當不錯,在日本、韓國的發展過程中,都出現過房價飆升的情況,中國的房價上漲也體現了新興市場的這一特點。因而,他認為,對地產泡沫要辯證地看。“個別城市如上海、北京,即使房價上漲較快,也并不可怕。它們作為國際金融中心、政治中心,房價上漲中有合理的因素。”
中國房地產市場的升值潛力,吸引了大量外資介入。一個廣泛傳播的看法認為,境外熱錢炒高了中國的房價。對此,梅建平表示,外資在推高房價上所起的作用比較有限。“房地產流動性有限,屬于不太好的投資工具,因此,炒公寓不同于炒股票。大多數外資機構買下的是商業地產或酒店,屬于長期持有,其中當然有投機的成分,但外資機構花高價買物業,支持了中國的房地產開發商做高回報項目,促進了產業的發展,而且,這些物業升值后接手的還可能是外資,中國購房者的利益未必會受損。”因此,他認為,對外資購房不應該有歧視。“外資從中國房地產市場賺了錢,并不意味著中國投資者就虧了錢,房地產升值不是零和游戲,而是共贏。”
他舉例說,17世紀的郁金香泡沫導致很多境外熱錢涌入荷蘭,帶動了當地資產價格上漲,阿姆斯特丹等地的荷蘭人生活同樣受到沖擊,但是,當地政府對于這些熱錢仍保持足夠的寬容,并未加以特別的限制,如今,那些投資者當年置下的房產仍留在荷蘭的運河兩岸,成為當地壯觀的景點。“外資愿意花錢在中國買公寓,事實上是認同與支持當地的發展,可以說是多多益善。沒有開放,就不可能有國際大都市。因此,現在需要的不是怎么樣對外資或者市場進行過多的干預和打壓,而是政策的逐漸配套。”
作為在紐約居住了十幾年的人,他認為,對地產市場可以從財產稅、收入稅等稅收政策上進行調節,而未必要動用行政手段調控。“比如,在一些發達國家,因為有財產稅,房價的上漲對當地政府來說很大程度是一件好事。我在美國的房子價值上漲的話,我一方面會高興,同時也會擔心,因為每年有2.5%的財產稅。如果房子漲到100萬美元的話,我每年要交2.5萬美元的財產稅。中國目前的企業所得稅稅率是33%,即使房價漲到100萬美元一套,外資機構一年賺100萬元,也要交30多萬元的稅,用來扶貧的話可以做很多事。”
“中國領土如此之大,雖然有的城市有一些過熱,但在很多二線城市,市場還是太冷,外資并非太多而是太少。限制外資的流入,會對二線城市利用外資構成影響。”同時,梅建平認為,由于中國在轉變經濟增長模式時更需要提升高科技企業的比例,需要微軟、IBM把全球研究中心搬過來,如果在稅收、買房方面有過多的限制,也會影響他們的決策。
“對外資我們并非不能設限,比如可以有適當的環保、社會責任的限制,但不應該人為設限,排斥外資。中國要成為世界經濟的一分子,應當一視同仁,對外資企業實行國民待遇。房地產在中國是支柱產業,創造了大量的就業崗位,盡管現在房價高漲,但也帶動了物業管理費、房屋質量、相關服務的提高,因此,決策層需要從全國的情況進行衡量,制定政策。如果采取一些像限定房價那樣的簡單方法干預市場,將會影響開發商造好房子的熱情,由此也會影響這一產業的技術進步,多年來房地產市場化的收益可能損失于一旦。”
目前,國內地產企業大多處于項目公司的階段,強化金融運作能力正成為它們努力的方向。作為金融學者的梅建平評價說,國內地產企業對財務杠桿的模式使用過多,導致負債率過高,潛在的金融風險較大,而改善這一狀況,一方面需要從外部環境著手,提高國內資本市場的效率、建立地產基金、加快資產證券化,鼓勵外資對地產業的投資,拓寬地產企業融資渠道;另一方面,地產企業也應當重視對行銷的研究和創意,加快資金回籠的效率。
從歷史深處尋找和諧之道
“1993年,我帶著財富500強企業的老總到上海參觀,站在人民廣場上,回憶起1967年左右當小學生時,作為紅小兵在這里參加大游行、歡呼主席的最高指示,如今卻每天講著市場經濟規律,覺得人生的轉折實在比較大。”
當年的紅小兵梅建平,1960年生于上海,1978年考入復旦大學數學系。大學畢業時,正值上海市高教局從各高校畢業生中抽調13名理科生,加強對中醫的數理研究,他因此被分配到上海中醫學院。在這里,他系統學習了兩年中醫理論,不僅攻讀了張仲景的《傷寒論》、李時珍的《本草綱目》等中醫藥學名著,也有機會接觸到講求“天人合一”的中國傳統哲學。由于缺乏轉化為生產力的合理機制,這些欲“救中醫”的數理人才大部分離開了中醫領域,但這一段經歷卻培養了梅建平對歷史的特別興趣。
“經濟、金融都是人的學科,了解歷史、人與社會發展的軌跡,可以幫助我們了解當今的社會。”梅建平說,自己最近在研究近代中國的開放史。“從中國國際化的進程看,中國在近代歷史上有不少機會沒有抓住。第一個是鄭和下西洋。由于沒有全球化的胸襟,被本土意識、帝王意識所局限,鄭和下西洋只是一場政治交往而沒有打開經濟交往的大門,令中國失去了一個進步的機會。第二個是乾隆拒絕向英國商人開放口岸。18世紀末,中國GDP占全世界的1/3,比歐、日、俄的總和還多,如果那時對外開放的話,中國的重要科學技術、政治體制的落后狀況會得到改變,中國在19世紀有可能成為全球最強大的國家,全球性的語言或許就是中文。第三個是洋務運動。雖然當時中國在硬件上開放,引入了輪船、槍炮制造技術,但社會、政治、經濟體制并未與時俱進,錯過了第一波國際化浪潮,日本卻實行了明治維新。”
縱觀中國歷史,梅建平認為,儒、法、道三大學派對中國社會經濟發展的影響此起彼伏,并最終導致了中國的閉關鎖國。“歷朝歷代,發展順利、百姓生活改善的時候,往往儒家、道家影響大,比如漢朝、唐朝的興盛,與當時秉持道家思想的漢文帝、魏征有關。道家休養生息、小政府是好政府、順其自然的思想,與自由市場理論有異曲同工之妙。”梅建平認為,在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后,市場上往往會出現豪強兼并等不和諧狀況,此時,以“社會公平”為理想的儒家學者主導的政府,就會在稅收等方面出手干預,從而影響市場自身的調節。而封建王朝下坡路時,則常是法家當政。由于法家主張干預甚至強制干預,市場秩序常因此遭到徹底破壞,從而導致王朝的崩潰。
梅建平由此得出結論,不和諧市場→不有效市場→不有效市場經濟→人民生活下降→不和諧社會。他相信,市場有自我調節的能力,一些問題最好通過市場機制來解決,而盡量少用行政干預。為此,他有些擔心:“在經濟還未發展到一定階段時,過早考慮由此帶來的社會問題,會產生一些不必要的影響。如果倒退到一刀切的計劃經濟時代,低水平的公平只能導致大家一起受窮。”因此,他認為媒體和社會精英階層有責任引導正確的輿論。
以著作影響投資人
1984年,離開中醫研究的梅建平考入上海財經學院(今上海財經大學)研究生院,攻讀西方統計學。1986年,他作為學校代表參加“鄒至莊經濟學留學計劃”考試,并獲得全國第一名,從而順利進入普林斯頓大學攻讀經濟學博士。1990年畢業后,他一直在紐約大學金融系任教,期間訪問過芝加哥大學、意大利博科尼(Bocconi)大學和阿姆斯特丹大學。
在普林斯頓,他遇到了對自己影響至深的經濟系主任波頓·麥基爾教授——引導許多青年才俊步入投資界的經典之作《漫步華爾街》的作者。與麥基爾的結識,深刻影響了梅建平的寫作、演講風格,他們都善于使用恰到好處的通俗比喻,進行深入淺出的講解;而梅建平的中國背景,也幫助麥基爾把影響擴展到新興市場。
1995年,在與麥基爾的一次聚餐中,梅建平提出,新興市場資產存在被低估的傾向,投資正逢其時。其后,二人合作撰寫了新書《全球獵商機》。這本新興市場投資獲利指南于1997年出版時,正逢亞洲金融危機爆發。 “如果那時投資新興市場,隨著新世紀以來新興市場資產的不斷升值,收益相當可觀。”
目前,梅建平正在撰寫一本關于新興市場投資的新書。它以中國為研究對象,旨在對新興市場宏觀經濟、資本市場、海外上市企業的投資回報及風險特征、藝術品、房地產等內容提供簡單通俗的解讀,“目前已經完成了近七成,估計2007年底可以面市”。這一次,梅建平會為投資者指點怎樣的商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