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這一樂苑奇葩,既是屬于中華民族的藝術瑰寶,也是屬于世界的文化財富,理應受到更多的珍惜、保護和扶持。
人生中有些經歷真是不可思議。就說我這個長期以文學創作為業的人吧,竟然與故鄉泉州的南音結下半世情緣。歲月悠悠流過了五十多個春秋,每逢清風輕拂的夏日黃昏,或是月華如水的秋夜,當古城長街深巷傳來琵琶洞簫委婉深沉的旋律,我不禁為之心馳神往,情牽夢縈。那典雅清麗的南音仿佛有一種美妙神奇的魅力,驀然喚起我的激情與靈感。于是,我懷著一腔摯愛南音的情愫,寫下了一首首詠嘆南音的詩章,一篇篇贊美南音的散文、隨筆,陸續發表在海內外數十家報刊上。同時,編撰了多部介紹泉州南音的電視專題片,在中央電視臺、福建電視臺等熒屏播映;執編了許多屆“中國泉州國際南音大會唱”畫冊型特刊,并搜集音樂界、文化界學者專家探研泉州南音歷史內涵和藝術價值的文論,選編為《泉州南音藝術》一書出版。我常想,老在文學的圈子里轉總感到單調乏味,有時就想鉆到圈外“透透氣”,開拓藝術視野,擴展表現空間,廣泛吸收藝術營養。而我之涉足南音,也許可以說是力求將文學與音樂藝術嫁接的一種嘗試。更何況,“音樂是一條河流”,流蕩著歷史和時代的旋律,民族的傳統音樂、民間音樂,乃至中外優秀的現代音樂,蘊含著多么豐富的真善美的精華,它本身就是一座值得作家、詩人們去探尋、發掘的藝術寶庫。
幾十年來,從初識南音、欣賞南音,到了解南音、熱愛南音,進而為推介、擴展南音的影響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我也是一不留神就成了“南音迷”,并且把我對泉州南音的深情傾注于詩歌、散文、電視、書刊之中,獻給這位東方音樂女神。
早在五十年代我還是個中學生的時候,讀到了詩人蔡其矯描寫《南曲》的詩篇:“洞簫的清音是風在竹葉間悲鳴。/琵琶斷續的彈奏/是孤雁的哀啼,在流水上/引起陣陣的顫栗。/而歌唱者悠長緩慢的歌聲,/正訴說著無窮的相思和怨恨。……”這詩句引起了我對南音無可名狀的遐想。于是,我的筆下也出現了許多有關描寫南音的詩作。如:“漁鎮的月夜,燈影朦朧魚香濃,/海濱榕樹下,南音聲聲繞星空。/誰家織網女喲,一曲新歌出唇飛,/白發老公呀,手抱琵琶撥春風。/波濤輕按寮拍,岸邊漁火晃動,/南音像美酒,灌醉了漁人心胸。/我想,我想這一曲流水歡歌,/該也飄進了故鄉人們的夢中?”……我寫的一首小詩,竟被南樂大師紀經畝老先生譜成南曲傳唱,令我十分感動。
1974年初秋,香港新聯影業公司來閩拍攝一部反映福建風光名勝的彩色長紀錄片《武夷山下》,需要一首以南音譜寫的歌曲作為影片的主題曲。當時我承擔了撰寫曲詞的任務。連熬數夜,幾易其稿,終于由陳天晴、吳造先生譜寫成一首既有傳統韻味又有現代氣息的電影主題歌《晉江兩岸好風光》,影片一上映,這首長達七分鐘的南曲也著實“風光”了一把。后來,我又與南音工作者合作了《紅燈照心田》《老華僑游桂林》《情系泉山》《故園情深》等南音節目,或晉京獻演,或在大型歌舞晚會、電視文藝晚會演出。參與這些創作演出活動,使我對南音藝術更加情有獨鐘,總覺得音樂能讓我張開想象的翅膀飛翔。
八十年代我在宣傳文化部門從事對外文化交流工作,向海內外各界人士宣傳、推介名城泉州的風光名勝、文物瑰寶、傳統戲曲、民俗風情等成為我的主要“功課”。20多年間,我寫作了數十篇有關南音的散文、隨筆、通訊,執編了多屆國際南音節、木偶節、“海絲”文化節的特刊,選編了《泉州南音藝術》《泉州木偶藝術》以及泉州南音代表團晉京、赴港澳臺、赴法國巴黎獻演的書刊畫冊,撰寫了多部記述南音的特色與魅力的電視專題片。在由我執筆撰寫的參與角逐“國際花園城市”、“最佳中國魅力城市”的申報文本中,包括泉州南音在內的傳統文化遺產占有濃墨重彩的篇章與舉足輕重的分量。當然,我所作的這些努力和貢獻也許是微不足道的,但作為一位文化工作者,我是真心想為泉州南音香飄四海、走向世界多做一點有益的實事,為此傾注心血,付出時間與精力,也是頗有意義的,不妨說是一種吸納傳統文化精華的自我熏陶,一種含英咀華的審美藝術享受。
今年元宵佳節,由文化部外聯局、福建省文化廳和泉州市人民政府聯合主辦,在歷史文化名城泉州隆重舉行的“第四屆泉州‘海絲文化節(閩臺文化匯展)暨第八屆中國泉州國際南音大會唱”,嘉賓云集,盛況空前。當來自北京的中國音樂學院百名師生與泉州南音樂團藝術家共同演唱南音名曲《直入花園》時,可謂蕩人心魄,嘆為奇觀,這種前所未有的美妙場景令人熱血沸騰,產生巨大的轟動與震撼。它昭示著泉州南音迎來了一個明媚的復興的春天。
中國音樂學院教授、琵琶大師劉德海先生滿懷激情地說:“泉州南音是綠色音樂,是我們中華民族音樂的根,我們應當竭盡全力去保護它、發揚它。”劉德海教授認為,泉州南音申報“人類口頭及非物質遺產代表作”,具有群眾性、世界性和自娛性等三大優勢。泉州南音社團非常多,群眾根基十分深厚。世界各地的華人中都有閩南人,有閩南人的地方就會唱南音,泉州南音具有世界性,對吸引海外華僑和臺灣同胞回大陸尋根起到了很大作用。經過一千多年的發展,泉州南音已經很成熟了,南音社團大部分是群眾自發組織的,演唱南音有很濃厚的自娛自樂性。我認為,這“三性”的精當概括,也正是泉州南音歷經滄桑而不泯,充滿活力與生機的根本原因。南音這一樂苑奇葩,既是屬于中華民族的藝術瑰寶,也是屬于世界的文化財富,理應受到更多的珍惜、保護和扶持,使之在保護中繼承,在發展中創新,世代薪傳不息,不斷發揚光大。相信這也是海內外南音弦友們的共識。
我和南音,幾十年相伴相隨,耳濡目染,于絲竹管弦聲中獲得了心靈的陶冶與啟迪。夜讀晨耕,日積月累,春華秋實,居然也有些許收獲。如今從我多年撰寫的文稿中略加篩選,結集為《琵琶洞簫說南音》一書出版,就算是描繪南音苑神韻風采的一朵小花吧!
陳瑞統:福建省泉州市文聯副主席(責任編輯張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