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的四個同義詞的等義詞取舍

2005年10月12日《中國青年報》的一則短評《申竟的困境就是中國慈善事業的困境》：“弦外之意，似乎因為看到申竟不再是下崗女工，而成了有錢的老板，因此我們的記者便不那么感動……”在讀到“弦外之意”這個詞時，我感到十分拗口和不習慣。“弦”是樂器上用以發聲的線，“弦”能發“音”但難以表“意”。即便是音樂界人士，也很難從“弦”上聽出“意思”來，何況“弦外”？更何況我等蕓蕓眾生？查兼收古今用詞最全的《漢語大詞典》，也沒找到“弦外之意”詞條，只找到兩個類似詞“弦外之音”和“弦外有音”，分別比喻言外之意和有言外之意。于是我就判斷，十有八九是作者把“弦外之音”、“言外之意”混成了“弦外之意”、“言外之音”。

得出這個結論其實我心里也很不踏實，于是就上網檢索，結果發現自己還真是出了洋相。“弦外之意”確有出處，并且是源于音樂的。南朝宋·范曄《獄中與諸甥侄書》：“吾于音樂，聽工不及自揮，但所精非雅聲，為可恨。然至于一絕處，亦復何異邪。其中體趣，言之不盡；弦外之意，虛響之音，不知所從而來。”劉半農在《奉答王敬軒先生》中引用過該詞：“自以為這一句是一唱三嘆，那一句是弦外之意。”表示在音樂演奏時，聽到或感悟到的并不是樂音本身，而是樂音之外的涵義。對談論音樂的人而言，“弦外之意”有如“言外之意”。而現在我們經常見到的“弦外之意”，顯然多屬于借用。

知恥而后勇，于是我就想弄清楚“弦外之意”、“弦外之音”這兩個同義詞的使用情況，還順便查了“弦外有意”、“弦外有音”，“言外之音”、“言外之意”，“言外有音”、“言外有意”等。為表述方便，現將檢索結果分列如下：

Google中文檢索百度中文檢索

弦外之意17702600

弦外之音10400018300

弦外有意3 59

弦外有音454010700

言外之音18503690

言外之意124000268000

言外有音71244

言外有意823 1620

兩個檢索系統給出的結果不同，主要是因為Google有一定的去重功能，百度有繁體檢索功能，檢索結果上的差別對本文結論沒有影響。這八個詞分為四組同義詞，每組同義詞又有兩個等義詞。同義詞是豐富了詞匯，但每組的兩個等義詞肯定是累贅，我們該怎樣做出取舍呢？

在比喻言外之意時，有“弦外之意”和“弦外之音”兩個等義詞，二詞在Google和百度這兩個檢索結果中的使用比例分別是1：58.8和1：70.4，表明“弦外之音”優勢明顯，而繁體文獻對“弦外之意”的使用甚至比簡體還要少很多。從檢出的文獻看，“弦外之意”基本用在正文中，而“弦外之音”即使是在標題上也十分常見。比如近期的國內外一些重大新聞：“港媒析中俄大規模軍演的弦外之音”、“上市公司派現的弦外之音”、“申奧大戰的弦外之音”、“日本：派軍艦赴海嘯災區救援的弦外之音”、“央行報告關注房價有弦外之音”、“《反分裂法》的弦外之音”等等。可見，“弦外之意”雖有出處，《漢語大詞典》沒有收入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在表意重復的情況下，“弦外之音”更直觀、更形象，大眾易于接受。

在比喻有言外之意時，有“弦外有意”和“弦外有音”兩個等義詞，二詞使用比例分別是1：1513和1：181，懸殊更大，“弦”表“音”的優勢更加突出。如前邊的標題“央行報告關注房價有弦外之音”可改為“央行報告關注房價弦外有音”，在減掉一字的情況下意思沒有出現變化。

在表示言外之意時，有“言外之音”和“言外之意”兩個等義詞，這一組詞義是其它三組詞所要表達意思的中心。兩詞使用比例分別是1：67和1：72.6，從使用比例上看，“言外之意”明顯勝出。從所表達的意境上分析，“言外之音”比“言外之意”要顯得淺一些，沒后者深刻。前者重形，后者重意。

在表示有言外之意時，有“言外有音”和“言外有意”兩個等義詞，二詞使用的比例分別是1：11.6和1：6.6，與其它三組詞相比這個比例是最接近的，但“言外有意”仍有明顯優勢。從所檢出的文獻看，“言外有音”多用于雙方對話時一方對另一方的感受，此時“言”有如“語”，“語”則有“音”，這可能是比例明顯拉近的直接原因。

另據統計，“言外之意”、“言外有意”與“言外之音”、“言外有音”使用次數之比為67.4：1，“弦外之音”、“弦外有音”與“弦外之意”、“弦外有意”的使用次數之比為68.2：1。可見，大家對“言、意”“弦、音”的結合接受程度要遠高于“言、音”“弦、意”的結合。再從直接表意和使用比喻修辭手法表意上看，使用比例是1.26：1，直接表意方式略占上風，沒有明顯的差別。

綜上所述，這四組同義詞在表達言外之意或有言外之意時，在行文中目前還都有使用的，但大多數人在直接表意時選用“言外之意”和“言外有意”，在使用比喻手法時選用“弦外之音”和“弦外有音”。約定俗成是語言運用的基本法則，出處的有無和早晚倒在其次，既然廣大群眾這樣選擇了，就需要我們的媒體尤其是大眾媒體入鄉隨俗，而不是力圖“挽救”那些行將淘汰的等義詞匯，逼迫廣大讀者學那么多冗余的詞。廣大讀者的時間同樣是寶貴的，他們完全沒有必要知道“茴香豆”的“茴”字究竟有多少種寫法。

（劉敬婷，河南省桐柏縣城郊二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