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3”有一道“口語交際題”,題目是“一張令人發笑的照片”(江蘇教育出版社小學《語文》第九冊),要求通過合理想象,補畫第二幅圖(其中第四幅圖也即最后一幅圖是兩個孩子手執照片哈哈大笑),然后將四幅圖的意思連貫地講給同學們聽。
這一道口語交際題引發了學生前所未有的學習熱情,他們認真地畫著,一邊畫一邊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在隨后的四人小組交流中,更是熱鬧非凡,笑聲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笑得很舒心,甚至有點放肆,似乎開懷大笑成了奢侈品。今天才能盡情地享受著。我受到學生笑的感染,也露出了一絲陽光般珍貴的笑容。由于時間關系,來不及交流了,我請同學們先寫下來。第二天課上交流。
同學們想象中的一張令人發笑的照片,是怎樣的照片呢?
馮詩意寫道:“一個老年人,走著走著,忽然摔了一個嘴啃地。原來踩到了一塊香蕉皮,小明哈哈大笑?!?/p>
周宇寫道:“……兩個人在打架,青年甲把青年乙的衣服撕破了,青年乙把青年甲的眼睛打腫了,像大熊貓的眼睛……真好笑!”
廉志杰:“……你們沒看到過這個瘸子走路,簡直像跳舞……”
李辰偉:“一個人去砍樹,樹倒下來了,把那個人砸扁了……”
浦振華寫道:“……一個人走著走著,突然不見了,原來掉進了陰溝里……”
這一疊“照片”,我笑不出來,只覺得背上一陣陣地發冷。我把馮詩意等同學叫了出來,了解畫這些“照片”的原因。馮詩意很委曲:“老師,我實在想不出什么好笑的事,每天不是考試,就是作業,在學??吹降氖抢蠋焽樔说哪槪诩依锟吹降氖菋寢岃F青的臉?!被萁菡f:“除了上體育、藝術、電腦等課我敢笑,語文、數學、英語3門主課,我是不敢笑的?!?/p>
為什么我們的孩子這么缺乏同情心,在別人遇到困難時不但不伸手助一把,卻反而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難道不知道,今天你取笑別人,有一天別人會在你遇到困難時袖手旁觀……
為了分數,我拋棄了人文教育。
我數了一下上學期學生做過的語文試卷,共11張,還不包括“AB”卷、江蘇“密卷”、江蘇“正卷”;我清點了一下作業本,有筆記本、抄寫本、默寫本、大作文本、小作文本、日記本、好詞佳句摘錄本、練習與測試本,同步探究本。每到輔導寫作文時,強調要用美麗的辭藻和漂亮的句子,至于嫁接得好不好,那是其次的。寫作,一項和生活密切相關的創造性勞動,被我急功近利地引向了歧途。學生被我剝奪得幾乎沒有自由支配的時間。
每天,看著學生背著沉重的書包走進校園,迎接他們的是“死揪”的課和做不完的作業;暮色蒼茫,背著沉重的書包回家,書包里還有好多老師布置的作業。學生的童年淹沒在作業之中。
昨天的分數,讓我收獲的是一張笑不出來的照片。如果今天,我執迷不悟地只抓分數,明天收獲的又是什么?強制與壓抑的教育結出的將是什么?
張文質先生說:“在教育之中,所有可怕的過錯,都會以災難性的結果首先無可替代地在具體受教育者身上呈現,最終總是每一個個人承擔了所有的錯誤導致的結果。”
我害怕歷史懲罰我們的這一天。
(作者單位:蘇州市相城區黃埭中心小學)
責任編輯:許元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