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依舊

你曾牽著 我的稚嫩

維護那蒼白而乏力的笑聲

突如其來的別離

卻在一瞬

抹滅了所有 色彩奔騰

鋼琴，竹條，我。兒時，偶有嬉戲與歡笑，空蕩的琴房，只余下十指在黑白間無休止地跳躍、變換，一如一窗之隔的那群天真無邪的同齡孩子，停不下飛奔著追逐的腳步。

那一抹淡雅而溫潤的昏黃，伴著馥郁而濃烈的茶香，卻為我童年單調的蒼白，添上了幾許華麗。

眼前匆匆晃過那個應是無憂無慮的年代，弱小的背影執著于龐大的鋼琴前，周而復始地彈奏著沉悶的喘息；單調而乏味的練習中，漸忘了色彩。

短暫的閑暇間隙中，抬頭仰望您，緩緩地斟酌著那溫潤的香氣，總是一如既往地將我圈在濃濃的溫情中，適時地振奮了我疲憊的身軀。給予我稚嫩的心靈深處，某個細膩而柔軟的角落，純潔而質樸的慰藉。

記憶中不曾忘記，您有五個孫女，您喚我“金珠”，我喚您“爺爺”。

我的四個堂姐，如百花園中最傲人的四株玫瑰；而我，卻只是近旁一朵風吹即散的蒲公英。在眾多的選擇中，似乎只有嘩眾取寵，才能引得賞花者的哀嘆。

可您卻如此地袒護我，姐妹們的哭鬧抱怨，叔伯們的莫名其妙，親朋好友的議論紛紛，您都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仿佛在您心中，我就是價值連城的金珠；仿佛守著我，便是守著您的一切，您的整個世界。

習慣了您的慈祥與淡定，竟忽略了您也有發脾氣的時候。

每一次神游天外，十指匆忙間亂了章法，接踵而至的，是不絕于耳的責罵與一幕幕鞭影。這時的您總是那樣坐立不安，打在吾身，痛在汝心。終于無法隱忍時，便“砰”地甩上門，大聲咆哮：“我的金珠，你憑什么打？要打等我死了再打！”母親默默地瞪了我一眼，卻沒有發現不發一言的我，眼中早已噙滿了淚水。

不是因為悲哀或是疼痛的淚水。

發泄過后，您又提著那一壺香茶，輕輕叩響了我的房門。望著那一道道淤痕，一滴渾濁的液體落入那一片昏黃中，激起一陣撲鼻香氣。

不同于茶香，卻甚于茶香的香氣。

記憶中難忘的2001年的12月，您離我而去的那個嚴冬，我的世界，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您終于臥床不起。虛弱漸漸在您臉上顯現，我這才明白，再也聞不到那淡雅的茶香了。那是唯一一次，我有恨您的沖動，因為您倔強地不用昂貴的手術費換回五年的相依，而寧愿舍棄您的金珠，靜靜等待死神的降臨。

但我如何恨您，我最愛的爺爺啊！

12月13日，爺爺的祭日。白色的床單，映著我同樣蒼白的臉。

我仍清楚地記得，4年前的這一天，爺爺臨走時，最后吐出的三個字——“金珠，茶……”爺爺安詳地睡去。我泡茶而返，握著爺爺失去溫度的手，心漏跳了好幾拍……我怔怔地望著爺爺臉上一如既往淡定的笑，世界了無聲息。

手中的茶壺在空中畫過一道僵直的線，既而碎成碎片。頓時茶香繚繞，襯著爺爺蒼白的臉，顯得如此刺鼻。

而今，我習慣以一杯香茶開始新的一天。茶香依舊，物是人非。我卻固執地認為那繚繞的香氣，便是您的微笑。因為您嘴邊淡定而慈祥的微笑，眼角復雜而深刻的紋路，以及渾濁卻有神的雙目，早已與那茶香一同繚繞在我心中。

我常常回味那茶香依舊……

（指導教師 陳艷昌）

總 評

本文最值得欣賞的亮點是：來諸生活，發諸真情，情真意切，自然成文。

在“我”的單調與蒼白的童年中，缺乏嬉戲與歡笑，是那一抹淡雅而溫潤的昏黃，伴著馥郁而濃烈的茶香，為“我”添上了幾許華麗；是那溫潤的香氣，總是一如既往地將“我”圈在濃濃的溫情中，給予“我”稚嫩的心靈深處純潔而質樸的慰藉。正因為這樣，爺爺在“我”心目中，仿佛也是“整個的世界”。

其次，細節的真實使文章有血有肉，使人物形象立體豐滿。爺爺對媽媽那種“恨鐵不成鋼”行為的“強烈不滿”，“憤怒發泄”后，提著那一壺香茶，輕輕叩響了“我”的房門……；爺爺臨走時，最后吐出的三個字——“金珠，茶……”；“我”泡茶而返，握著爺爺失去溫度的手，心漏跳了好幾拍……在充滿真情的回憶中，忘不了爺爺帶來的撲鼻茶香，忘不了爺爺那愛的呵護、愛的馨香。情景感人，催人淚下。

美中不足的是，文章的整體思路還有待推敲。語言運用還應該注意得體，注意分寸。

（點評教師 林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