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米蘭·昆德拉的小說《緩慢》所表達的一樣,耐心是一種我們應有的素質,等待并不意味著失去;相反,緩慢有時還可以讓我們看清某些事物的本質或真相。
一個富于深刻含意的故事往往可以流傳很久,《一杯咖啡》的滑稽與內涵同樣意味深長。而出自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亨利希·施頗爾之手的故事,更是值得細讀。他擅長運用象征怪誕的聯想手法來寫小說,《耐心等待》可見一斑。
(田 野)
他走到一家咖啡館門前,剛進得門兒,一股劣質葡萄酒的難聞氣味撲鼻而來。
他向四周掃了一眼,墻上裝有自動售貨機,他想喝一杯咖啡,便如數把硬幣放進投幣口。但沒有反應,不見杯子送出來。也聽不見機器的工作聲。他輕輕觸了一下“退款”按鈕,硬幣也不見退出來。他有些沉不住氣了,用手拍打無動于衷的投幣口,繼而用拳頭敲打,一下,兩下,三下……自動售貨機好像一頭不懂人事的動物,毫無反應。
他向咖啡館內瞥了一眼,看見一名女招待,身著淺紅色的工作服,一頭精心制作、發型別致的金黃色的假發,面部毫無表情,目光呆滯,給人一種矯飾之感。
“對不起,對面那部售貨機失靈了。”他說。她連眼皮也不抬一下:“我認為您投幣的方法不正確。”他站在那兒,一籌莫展,只得又向售貨機走去,繼續敲打。
“嗨!你想把機器砸壞怎么著?”“金黃色”的聲音。他轉過身:“這家伙壞了,什么也出不來,我的錢還在里邊。”
“金黃色”走過來,按了下“退款”鈕,硬幣沒有出來,她隨后問道:“您想喝什么?”“一杯咖啡。”
她又按了一下“咖啡”鈕,依然什么也沒有。“金黃色”聳了聳肩:“你還得交一次錢才行。”
“不行,我不干,我要取回我的錢!”
“金黃色”不屑地一笑:“你說什么?你來錢也太容易了!誰能證明你投過硬幣?”
“金黃色”撇了一下薄薄的嘴唇,代替回答。他惱羞成怒,用拳頭擂打桌面,大喊大叫:“這簡直是騙局!你要不給錢,我可自己拿啦!”
“試試看吧!”“金黃色”幸災樂禍地說。
一個顧客走過來,證明他確實投過錢。另一個似乎是女招待的熟人說,自己隨便取錢的事在這個咖啡館里從未有過。第三個則不偏不倚,在中間調和。
聲音越來越響,言辭一秒鐘比一秒鐘激烈,關系到這杯咖啡的內容越來越少。
繼而兩對拳頭開始相撞,然后便是大打出手,只見桌椅飛舞,酒杯相擊,咒罵、喊叫、呻吟混成一片。
結局不難想象,當警察開車趕到時,“戰斗”已經結束。咖啡館一片狼藉。
受傷的當然是這幕鬧劇的兩名主角,他們躺在擔架上退場了。
一切恢復了往常的寂靜。在死一般的寂靜中,只有塑料杯子正卡在售貨機的送杯口,機器在工作,清清楚楚地聽見最后一滴咖啡落進杯子里。一杯咖啡穩穩地被托放在托板上,而且還冒著熱氣兒呢!
咖啡的泡沫順著杯口緩緩往外流著,一聲不響地漏進自動售貨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