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政與為學之間

今年的春節與往年不同，北京城內煙花爆竹禁放改為限放之后，窗外爆竹噼噼啪啪響個不停，煙花把夜空裝點得五彩繽紛，空氣中彌漫著火藥的香味，確實給節日增添了不少的氣氛，使人感覺到濃濃的年味。“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人屠蘇”，屈指算來，我離開高校進入文化部機關工作已經整整十五個年頭了。

借此機會，對自己十五年來的學習、工作和人生感悟作一個總結和反思，這對于本書的讀者進一步了解作者和書中的內容也許是必要的。不過，在這樣歡樂喜慶的氛圍里回顧往事，也許會染上一些輕松和愉快的色彩。

經常有人問我，教書與從政有什么不同?做學問與做“官”有什么不同?我總是說，沒什么不同，因為做人、做事的原則和精神是相同的。當然，具體的內容、對象、性質、要求、結果等等肯定都是不同的。在這個“同”與“不同”之間，我始終堅持自己一貫的為人處事的原則和態度，自認為做得比較好而又與本書相關的，可以總結出如下幾點。

一、善于學習。在大學教書，讀書學習主要依靠圖書館、師友和學生，教學相長嘛。而在機關，特別像文化部這樣作為國家在文化方面最高的行政機關，雖說看書學習的時間不如學校那么充裕，那么有保障，卻提供了高層次、更廣闊的學習平臺和更難得的學習機會。閱讀文件、參加會議、調查研究、聽報告、看演出、看展覽、出差、出國……接觸到的人和事與學校是大不相同的，大大開闊了自己的眼界。這些年來，我跑遍了除貴州之外全國所有的省、市、自治區。古人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我是深有體會的。從事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不同于自然科學研究，搞自然科學研究離不開書本和實驗室，而人文社會科學的學者如果謹守書齋，脫離了社會現實，就如同瞎子一般，連方向和路徑都找不準，也就很難說能夠做出什么真正有價值的學問來。當然，這并不是說書本知識不重要，并不是說謹守書齋是什么壞事，“板凳要坐十年冷”，這是做學問最起碼的要求，是基本功。但這還不夠，書本知識要與社會知識相結合，理論要與實踐相結合，要關注現實，關注民生，要向社會這所大學校學習，使自己所學到的書本知識、所掌握的理論在社會實踐中得到應用和檢驗。這樣說來，就真是“處處留心皆學問”了，無論是開一個會，讀一份文件，還是聽一次報告，看一場演出，隨時隨地都能學到不少東西。

二、勤于思考。有人認為，在機關工作，最大的忌諱是有自己的獨立見解。這種說法，我認為從根本上說是不能成立的。根據自己多年的體會，貫徹領導意圖與自己的獨立思考，“有我”與“無我”是并不矛盾的。這與做學問也有異曲同工之妙，研究問題，發表論文，都是有了新的思考、新的發現、新的觀點，才有必要去從事研究和發表文章，才有可能推動學術的發展和進步。而機關工作同樣需要獨立思考，要不斷發現問題，研究問題，解決問題。誠然，政府機關有一套嚴格的工作程序、工作規范和工作紀律，個人服從組織，下級服從上級，等等，這是誰都必須遵守的基本規則。但貫徹民主集中制，是我們黨和國家政治生活中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一條規則。所謂民主集中制，就是要集思廣益，廣泛聽取各方面的意見，包括不同的意見和反對的意見，然后再進行決斷。如果沒有個人的獨立思考，沒有人發表不同意見，都是一種聲音，一個調子，又哪里談得上什么民主集中制和科學決策呢?我所工作過的單位，包括部機關的政策法規司和辦公廳政策研究室，以及現在供職的單位中央文化管理干部學院，都屬于“冷思考”的工作部門，根據領導的要求和工作性質的特點，促使自己不斷地思考一些問題。收集在本書中的演講和文章，都是自己平時獨立思考的結果，也許其中有片面之處，有觀點并不正確甚至錯誤之處，卻沒有人云亦云、隨聲附和、拾人牙慧的東西，能夠鮮明地體現出本人的思想個性和學術品格。

三、敢講真話?！皩嵤虑笫恰?、“求真務實”、“不唯書，不唯上，只唯實”……這些都是我黨歷來倡導的思想作風和工作作風，也是我黨作為馬克思主義政黨的優良學風。這一點就其精神而言，與做學問也是相通的。然而現實生活當中，有些人無論做學問也好，當官也好，許多時候、許多事情都與上述優良傳統大異其趣，大相徑庭。做學問的弄虛作假時有披露，而當官的欺上瞞下、言行不一更是家常便飯。久而久之，假、大、空那一套都已經使人麻木，見怪不怪了。我這個人不能隨世沉浮，平生最痛恨的莫過于“偽”、“俗”二字。于是，直率真情成了我的性格特征，直言不諱成了我講話和著文的特征。由此而無意之中傷害了同志，冒犯了尊長，其后果是不言而喻的，但我并不因此而改變自己。這不僅是作為一個共產黨員需要我堅持真理，實事求是；同時也是受自己所從事專業的影響，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浸潤熏陶，要求我做老實人，講真心話。

以上三點總結都偏向于好的方面，實際上這些年來的情況并不怎么好，更多的是教訓。這里不容許我再贅述自己的過失，總結教訓只能另外再寫文章了。

最近，我作為專家組成員參與起草的關于文化體制改革的文件，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深化文化體制改革的若干意見》正式發布了。一段時間以來，有關文化和文化體制改革的話題越來越多，越來越熱，也許拙著的出版正當其時。

收錄在本書中的演講和文章，都是這些年來有關理論方面的思考，都圍繞一個問題——文化的繁榮與發展來談，故書名日《文化建設論》。演講部分共15篇，除個別經過整理后發表過，絕大部分都是第一次發表。收在“附錄”部分的文章，只篩選了15篇，其中2篇系與文化部政策法規司原司長康式昭同志合作。這些文章都是在報刊發表過的，基本保持原貌，略有修訂。如果讀者們讀過之后覺得還不算浪費時間的話，那將是我最大的欣慰。

(2006年春節于北京鐘鼓樓下之忘機齋)

(作者系中國藝術研究院副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