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刺拉拉……!”一道慘白耀眼的閃電在震耳欲聾的雷聲伴奏下,把正在監房里睡覺的重刑犯封曉東震得心驚膽戰。“看來老天爺也在警告我,唉!我的事情到底要不要說呢?說了,會不會加刑?”在床上輾轉反側的封曉東耳聽著窗外嘩嘩的雨聲,顯得煩躁不安,白天,顧警官找他談話的情景在他的腦海里一遍遍回訪。
古人說,春眠不覺曉。然而,剛過而立之年的封曉東卻在春暖花開時因要不要交代余罪而一夜無眠。
剛進監房的他,游弋不定的眼神引起了顧警官的注意
2004年5月19日,封曉東被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判處無期徒刑后,于今天押送到青浦監獄服刑,接受改造。
監區主管隊長顧冬平警官看了封曉東的材料后了解到:封曉東是一個竊車大盜,因此,對他格外注意。然而,剛進監房才二天的封曉東一碰上顧警官銳利的眼光,馬上把頭轉向另一邊,裝作與他人說話而有意避開隊長的眼光。具有豐富的管教犯人經驗的顧警官馬上從這一反常的行為中捕捉到一個稍縱即逝的信息:此人身上還有案子。
今年28歲的封曉東是江蘇省海安人,20世紀90年代中期來上海“淘金”。然而,由于他文化水平太低,因此,只能到他父親工作的廠里打工,做些裝配自行車的簡單工作。3年后,他不再滿足于做這些簡單勞動和拿些少得可憐的工資。于是,他懷揣打工賺來的幾百元錢和準備賺大錢的“鴻郜之志”,北上渡過長江,來到離上海300多里的江蘇省南通市打工,在一家規模頗大的建筑公司開土方車,賺著比裝配工多得多的錢,同時也結交了一批社會上的三教九流的朋友,每天喝酒、抽煙、打牌,日子過得瀟瀟灑灑,囊中卻日見羞澀。
在朋友的鼓動下,封曉東認為如果開店肯定要比現在開車賺得多。于是,在1998年的10月,他回到了家鄉,與他人合伙,在縣城的繁華地帶開了一家啤酒店。一段時間做下來,效益還不錯。雖然人比較辛苦,除去日常開支,每月他有8000多元的收入。如果,封曉東不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他現在的生活可以說是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到時候,娶妻生子,其樂融融。對他寄以厚望的父母也可以據此安享晚年生活的天倫之樂。
然而,在安逸中長大的封曉東平時習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生活,他不愿意吃苦,又想賺大錢。2001年5月,他與合伙人關掉了啤酒店,二進上海城。
進入21世紀的上海以他日新月異的變化雄踞于東海之濱。封曉東8年后再進上海城,他感受到了這個城市的飛速發展和翻天覆地的變化,卻無法搭準這個國際大都市的脈搏,無法捕捉到熙熙攘攘的社會中產生的信息。因為,他沒有文化,也不想去學習。為了生存,為了實現他賺大錢的目標,他與幾個朋友經過多次磋商,決定實現“快速致富法”——偷轎車。
此時的封曉東作為一個犯人正坐在監房里看書,這本書寫了一個賭徒輸光了錢又去偷錢的故事,最后,落得個身陷囹圄的結局。這時,他想起了自己的過去,想起了自己偷第一輛車的情景:那是2000年7月7日的深夜,剛來上海才兩個月的封曉東就迫不及待地要盡快實現他的致富計劃。伙同他人來到楊浦區撫順路一條弄堂口,偷走了停放在該地的一輛價值11萬的黑色桑塔納普通型轎車。這輛車連同他以后陸續偷盜的21輛轎車他都交代了。可他心里還有秘密,他隱瞞了另外偷盜的13輛轎車沒有交代,他怕說多了會判更重的刑,于是能瞞則瞞。
然而,他的眼神告訴了顧警官,封曉東的心里有不可告人的事。一天晚飯后,顧警官特地留下封曉東問話,但是,善于察言觀色的封曉東面對顧警官的提問,他避實就虛,王顧左右而言他。具有審訊和犯人談話經驗的顧冬平知道,封曉東在打太極拳。他這樣做的結果,更能說明他身上還有案子,所謂欲蓋彌彰,就是如此。只有抓住不放,水到自然渠成。
顧警官鍥而不舍,封曉東坐立不安。
又一個月過去了,一天上午,監獄向全體犯人宣讀了上海市司法局下發的關于交代余罪,寬大處理的“6.25通告”。封曉東聞訊后,身上明顯地表露出一種不安和煩躁。
平時略顯拘謹的他這幾天變得愛發脾氣,有一次,一個同犯走路時不小心碰到了他,他開口便罵:“瞎眼了,什么意思!”弄得對方莫名其妙,心里直嘀咕:封曉東他怎么了?
顧警官在平日的觀察中密切注意到封曉東身上的這些反常現象。他決定再審封曉東,以促使他早日交代余罪。
“封曉東晚上老是翻身,是不是有心事?說出來讓我聽聽,能不能幫你?”顧警官開門見山又旁敲側擊,看似迂回包抄卻直搗黃龍。
“隊長,說出來,你也幫不了我。”封曉東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唉!這么大的案子……”封曉東順著顧警官的思路脫口而出。猛然,他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于是,戛然而止。任憑顧警官好說歹說,他就是在唯唯諾諾下裝聾作啞。
其實,他的內心很復雜,想得很多。偷車,對他來說易如反掌,從認準目標,撬鎖配鑰匙再到開車走人,整個過程加起來也不過10分鐘。可車偷多了,他心里害怕。2001年5月,同案犯偷車時被公安抓住了,他聞訊后帶著老婆連夜逃出上海。來到離上海800里之遙的六朝古都——南京,在雨花臺旅游區開了一家小飯店。每天過著惶惶不安的生活,只要門口有警車駛過,或者聽到有警笛聲,他就會緊張,懷疑這警車是沖他來的,他會馬上放下飯菜躲起來。有一天晚上睡得正香,突然店鋪門口警笛聲大作。唬得睡夢中的封曉東翻身而起,一推熟睡中的老婆,大叫一聲:“快逃!”睡意正濃的妻子被推醒后,仔細一聽,警笛聲遠去了,罵了他一聲:“神經過敏”翻身又睡了,而他卻睡不著了。惶惶如喪家之犬的生活如同煉獄一般,煎熬著他矛盾而又貪婪的心。
偷車時的痛快和拿到贓款時的喜悅此時被恐懼和迷惘所代替。
望著顧警官的臉,坐在小凳子上的封曉東欲言又止。因為,他已經因偷盜22輛轎車被判無期徒刑,如果再交代:自己另外又偷了價值100多萬的13輛轎車,會不會再加刑,無期再加上去豈不是死罪嗎!想到這里,求生心切的他自然是守口如瓶了。
“只要坦白交代,政府一定會兌現政策”
針對封曉東的矛盾心理,顧冬平警官決心要打消他的顧慮,讓他放下包袱,輕裝前進。
星期五下午,監獄在全體犯人中召開了“深挖犯罪線索”動員教育大會,封曉東坐在臺下,聽著監獄領導的教育報告,思緒萬千:“說!還是不說?爭取主動肯定會寬大處理,頑抗到底死路一條”的思想交鋒一直在腦海里盤旋。他想起了從南京被抓到上海的情形:2002年4月22日,同案犯張文達來到他的小飯店,酒足飯飽之后,張文達提出要封曉東幫他一個忙,“什么忙?”“去偷一輛桑車,”“不!”封曉東非常干脆地拒絕了張文達的要求,但是,身無分文、窮途末路的張文達此時像一個輸紅眼的賭徒,一定要封曉東幫他這個忙,他下家也找好了,“如果不去,別怪我不客氣,”言下之意,要去公安局告發他偷車。
于是,封曉東決定為朋友再次出山:“就這一次,說定了。”當天晚上9時,封曉東瞞著妻子,與張文達游蕩在雨花臺區的大街小巷,尋找目標。在雨東路上,他們倆發現了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正當他倆欲上前撬油箱蓋時,有兩個在路上相遇的中年人突然在轎車旁熱烈地交談起來,封曉東和張文達倆人等了老半天,兩位中年人也沒有走開的意思。“算了,再找一輛吧!”張文達說。于是,倆人東游西蕩地來到了附近的仙鶴里工商所門口,樹蔭下,墻角旁,一輛閃著黑色亮光的桑車靜靜地停在那兒,周圍杳無人影,只有遠處偶爾傳來汽車喇叭的鳴笛聲。封曉東快步上前打開桑塔納轎車尾箱右側的油箱蓋板,用力撬開油箱蓋,然后,通過油箱蓋上的鎖孔配制鑰匙,4分鐘后,一條車鑰匙配好了,打開車門,封曉東坐了上去,點火發動,轎車慢慢地移動著,開上了馬路。按照事先的約定:封曉東把車子開到揚州,張文達已在那里物色了一個專收贓車的下家。
一小時后,揚州到了,封曉東把車子停在市郊結合部的一家網吧附近,張文達下車去找下家,封曉東則進了網吧,邊玩游戲邊等張文達。
就在封曉東玩游戲出神時,突然,網吧門口一陣喧嘩,循著說話聲,封曉東看見兩位警察直往里沖,身后跟著戴上手銬的張文達。封曉東情知不好,想逃,已來不及了。正面有警察,背后無通道,他只能束手就擒。戴上手銬的封曉東心想:這一天終于來了。
動員教育大會后,平時不善交際的封曉東一反常態,非常積極地進行了與同犯們溝通的活動。“小李,剛才隊長說的話會不會算數?”“哎!小陳,如果現在向政府坦白交代,真的能寬大處理嗎?”……一條條信息及時反饋到顧警官那里,他又及時向監獄獄政管理科匯報。并在此基礎上決定趁熱打鐵,加大攻心教育的力度,三審封曉東。
面對隊長苦口婆心的教育和寬嚴相濟的政策,封曉東決定采取主動,于2004年11月12日向顧警官交代了自己隱瞞的另外偷盜了13輛桑塔納轎車的犯罪事實。監獄獄政管理科會同公安部門立即進行了聯合調查,經過4個多月的艱苦奮戰和查證落實,封曉東交代余罪的情況屬實。
顧冬平警官通過三“審”竊車大盜,使一件總共偷盜35輛轎車、案值近400萬的驚天大案全面偵破。青浦監獄為此榮獲上海市深挖犯罪辦公室頒發的“深挖破案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