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里,20歲和19歲有著本質的差別。不愿長大的我曾非常恐懼20歲的來臨,就像少年時害怕期末考試一樣。然而這一年終究還是如期而至,曾經19歲的我還可以驕傲地對孩子們說咱是奔二十的人了。而如今的“奔三”,卻讓自己一下子與同齡的弟弟妹妹們有了十歲的“代溝”。那“代溝”或許不僅來自“十年”的光陰,也來自北京與四川之間兩千多公里的鐵路。轉眼間,離開家鄉已有兩年多了,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我度過了一生中最美好的18歲,而19歲又在不知不覺中把接力棒交給了20歲。
20歲,沒有功成名就,沒有學富五車,惟一比同齡人幸運的是,我的二十能在北大度過。回首我的20歲,或許沒能給那片園子留下一抹淡淡的色彩,未曾在未名湖畔的土地上踏下我的心情,只有垂柳間高聳的博雅塔默默地注視著我的成長。也許文字是我此時惟一能夠找到的方式,為自己的二十干杯。
我的二十,第一次佇立在未名湖畔,細細體味博雅雕刻夕陽的壯美;我的二十,第一次與校長并肩站在百年講堂的廣場,敲響新年的鐘聲;我的二十,第一次登上北大的講臺,發表熱情洋溢的競選演說;我的二十,第一次走進神秘的實驗室,近距離地感受曾令我為之瘋狂的醫學;我的二十,第一次經歷生命從我眼前隕落,自己卻無能為力……我的二十,我的大學,有著太多的故事值得我用手中的筆一一記錄,那里有太多的感動值得20年后的我細細回味。
我的北大沒有博雅塔
“我的北大沒有博雅塔”——一句在北京大學醫學部學生中廣為流傳的話。不長的北四環讓“一塔湖圖”成為每一位北大醫學部學生心中的一張照片。誠然,我們的北大沒有翻尾石魚的活潑,沒有湖畔石舫的滄桑,沒有西門石獅的雄壯,沒有潔白華表的巍峨,然而這里卻有我們共同的事業,有我們最最心愛的醫學。還記得當年那神圣的醫學生誓言嗎?“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我將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疾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圣潔與榮譽。”在2003年“非典”肆虐的日子里,這句話不知感動了多少中國人,也正是這句話,支撐著無數的醫護工作者們前仆后繼,用血肉之軀筑起捍衛神圣醫學榮譽的長城。那年,當我在自己的高考志愿表上鄭重地填上北京大學醫學部的時候,我知道這個選擇必將影響我的一生。如今,每當我低下頭,看見白大衣胸前印著的那個徽標時,我都會暗自慶幸自己的選擇。多年來穿上白大衣的夢想,終于在今日的北大實現了。
在這神圣白大衣的里面,也許是聞名于世的院士,或許是學富五車的教授,也可能是朝氣蓬勃的莘莘學子。相同的是,一旦穿上這件神圣的白大衣,他們都會以最嚴謹的態度去對待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生命。還記得來到大學的連續兩個新年元旦,我們與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們一同在自習室里度過。今日的辛勤付出是為了明日站在醫學的圣殿,面對生命大聲地宣告——我心無悔。
誠然,我的北大沒有博雅塔,但這并不代表美麗的燕園不屬于我們。2004年9月,我開始攻讀北京大學電子商務雙學士學位。從那以后,生活便沒有了周末。每周來回奔波于校本部和醫學部之間,疲憊的塵土卻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雙學位的學習給我的生活帶來了很多新鮮,很多改變。
坦白地說,兩部在氛圍上有著很大區別。白大衣包裹著的是一種執著和嚴謹,仿佛缺少一絲活潑;未名博雅掩映下的是一種不羈的自由,然而卻少了一份冷靜。也許這就是為什么當年北大要和北醫合并的原因之一吧。兩校合并的第三年,我來到了今日的北大。兩校合并的第四年,我開始接受兩種不同文化氛圍的熏陶。我發現,二十歲的自己仿佛長大了許多。
于是,我有了足夠的理由說服自己“浪費”一些時間,在燕園的未名湖畔停留,凝視博雅塔雕刻夕陽余暉的壯美,與未名湖畔婀娜的垂柳進行氣體的交換,凝視“一塌糊涂”的美景在暮靄中逐漸淡去……于是,我有了足夠的理由讓自己的身影時常出現在醫學圖書館,在這里與醫學的先哲們進行思想的碰撞,汲取生命的養料。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深深愛上了這片園子,就像熱愛心中神圣的醫學事業一樣。
就這樣,一周的前五天浸潤在醫學的營養中,周末在燕園感受百年文化底蘊的積淀。我的二十歲,從此變得更加充實。
百感交集的學生會
2003年9月28日,來到大學報到的第一天,我做出了生命中的又一個重要的選擇——
加入了學生會,后來成為了宣傳部的一名新干事。
現在想來,當年的我不免有些“花心”,因為除了學生會以外,我還在廣播站、學生通訊社等學生組織中體驗工作。就這樣,我度過了繁忙的大一生活。然而,自己的精力卻不足以同時做好那么多工作,大二伊始,我面臨又一次選擇,確切地說是一次放棄——我必須放棄一部分社會工作。學生會是我惟一選擇并一直堅持到今天的事業。
大學的學生會讓我學會了很多東西,結識了許多朋友。對于一個大學本科生來說,班級的概念比起中學時候已經模糊了許多。通常上課的時候是不同專業、不同班級的二百來號人在同一間大教室,老師拿著麥克風在講臺上呼啦呼啦地講,然后就是下課,吃飯,回宿舍。象牙塔內的很多大學生正在過著的就是這樣的一種生活。除了偶爾一次的班會以外,很多同班同學一年到頭也很少打一次招呼,甚至有些人直到畢業也不知道某某同學竟然曾經與自己同班。而學生會就像一個大熔爐,把來自不同專業,不同班級,甚至不同年級的同學們在這里熔到了一起。在工作中大家互相結識,熟悉,其中的一些人能漸漸地變成好朋友,甚至成為一生的摯友。在這里,你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他們有著不同的背景,來自不同的地區,有著不同的愛好、特長,他們也許性格與你完全不同,但他們身上會有很多你認為值得學習的地方。總之,學生會是一個能讓你迅速成長起來的一個很特別的地方。而在這里邊學到的東西,往往是書本和課堂上不會有的。我想,大學之所以“大”,就是因為它為你提供了廣大的交流學習的平臺,這是大學區別于中學最重要和最根本的一點。
也許有的人會說學生會過于充滿“社會氣息”。我覺得,正是這樣一種“社會氣息”吸引著一屆又一屆的同學們用心地延續著這份工作。想來學生會真的不能給你帶去什么實質上的好處,所有來這里工作的人都是義務的。之所以大家肯為之投入這么大的精力,把這當作自己大學生涯中很重要的一份事業去做,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大家能從中學到東西,增長才干。大學是個人從學校步入社會的最后一個過渡站,我們必須把握好時機,在這里完成步入社會的最重要的一個轉變。這個轉變或許成功,或許失敗,然而,這卻是每一個人無法回避的現實,無論你是否已經做好準備。從一定意義上講,學生會正是在大學校園里為大家提供了一個認識社會的良好平臺。學生會的寶貴經歷能讓有一天真正步入社會的你更快地適應現實的環境,在競爭中贏得領先權。這是“先輩”們告訴我的,也是我在學生會不斷體會到的東西。
所以,大學的學習不應該僅僅局限于書本知識和課堂內容的消化,綜合素質的培養在大學的學習中顯得尤為重要。或許有一天,我會因長時間的不用而忘記“微積分”,但是,學生會學到的很多東西比如統籌、協作、待人接物,這些是會讓我終身受用的。然而這并不是說書本知識對于大學生來說就不重要了,畢竟我們還是學生,課堂學習和考試還是應該被我們放在首位重視的。只是課余時間與其花在漫天的電子游戲上,不如珍惜眼前寶貴的機會,利用大學的良好條件,充分鍛煉自己各方面的能力,避免20年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感嘆。
又愛又恨的實驗室
常聽身邊的很多師兄師姐抱怨,說大學四年轉瞬即逝,自己好像什么東西都沒有學到。
感嘆當年只是一味關注考試成績,而之后,卻又把好不容易學來的東西忘得一干二凈。或許理論和實際本就不那么容易調和,或許是師兄師姐們在故意夸大其詞,然而當我越來越多地聽到這樣的聲音時,我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發現,有行動的必要了。
想要長時間避免對知識的遺忘,最好的辦法就是經常使用它。通過艱苦的努力,我終于在生理學系聯系到了一個接納我學習的實驗室。當我翻開塵封已久的生理課本時,我發現,僅僅一年的時間,曾經辛苦耕耘的土地已經變得荒蕪了。這也印證了師兄師姐們的話絕對不是在危言聳聽,于是發現自己現在正在做的這件事是多么的明智。
第一天去實驗室,面對一件件“古怪”的裝置都感到十分好奇。除了好奇之外,當天最大的感覺卻是——自己是個多余的人。實驗室不大,加上大量的儀器設備,空間就顯得擁擠不堪。雖然師兄師姐們非常和善,然而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自己卻無事可做,終于感到坐立不安,除了“多余”以外,實在找不出更合適的形容詞。其實并不是自己不想幫忙,而是確實幫不上忙。直到這時,我才發現,一方面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另一方面是我們在課堂上學到的理論知識離實際的操作運用還有相當大的一段距離。可能重視實踐環節也算是大學學習的一個特點吧。
之后的幾天,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挫敗感。甚至都有放棄的打算,因為不想再去繼續“多余”了,直到有一天,我被安排去做了一件很“弱智”的工作——擰緊消毒蒸鍋的安全閥。很奇怪,我發現自己從未投入過那么大的熱情和心智去干過一件這么“簡單”的事情。那天之后,一切都變了。我發現自己原來還沒有想像的那么“多余”,事實證明我的想法是正確的。因為后來師兄解剖白鼠的時候把消毒——這一項很重要的工作交給了我。也許是由于脫離“多余”的興奮,也許是由于第一次操作的緊張,我握鉗子的手有些顫抖。按照師兄師姐的指導,我小心翼翼地用棉球擦拭著老鼠的腹部,從中間到兩邊,先碘酒再酒精。我也親眼看見了師兄師姐們在無菌操作臺里對每一個器械進行小心翼翼的消毒,確保實驗萬無一失。對于醫學來說,一個不經意的小錯誤就可能導致極其嚴重的后果,絕對馬虎不得。
實驗室的這段時間,讓我漸漸明白了白大衣里為什么要包裹著那么多嚴謹的成分。或許對一個本科生來說,不需要這么早地進入實驗室,然而,我很慶幸自己的選擇,因為實驗室教會了我很多在課堂上都沒有真正學會和領悟的東西。在這里,我終于深刻地明白了什么是真正意義上的嚴謹。
我愛方塊字
也許我會被一本本板磚一樣厚重的醫學課本壓得喘不過氣,也許我會被電子商務不計其數的作業淹沒了頭頂,也許我會為學生會繁瑣的工作愁得焦頭爛額,在這個時候,只有方塊字能讓我在沙漠中看到一片綠洲。也許,文學創作組成了我的大學生活中最浪漫的部分。
我喜歡寫作,是因為我喜歡用手中的那支筆記錄下我成長的足跡。也許自己會因為大意而遺失那本日記;也許會因為自己的默默無聞而迷失自己。然而,發表在大大小小的報紙雜志上的文章,卻可以幫我拾起自己的成長歷程。
初中三年的生活濃縮在德陽五中的校刊《百草園》上,那里有我住校生活的點點滴滴。高中在語文老師的幫助下,自己的陣地似乎一下子拓寬了。《新聲》(作家出版社,2003)有我對朋友的無限回憶;《創新作文》(四川人民出版社)記錄著我高中時代對時間的理解;《達標檢測》(四川人民出版社)里面有我第一次的打工經歷;《德陽日報》有我高考第一次診斷考試的命題作文。這樣的趨勢在大學似乎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美文》幫我回憶高中難忘的三年經歷;《北醫》記錄著我們軍訓時的汗水歡笑,收藏著我與范少光教授的難忘交流;《北醫之窗》記錄下當年的那個小記者忙忙碌碌的身影……如果這篇文章能夠有幸被您讀到,它將與您一同見證張藝寶二十歲的成長歷程。
我是如此地熱愛文學,無論何時,我都不會放棄對文學的追求,我會用一生來追隨它,并且不斷地告訴自己,我寫,故我快樂。
末了,又想起那句話——“我的北大沒有博雅塔”。或許這句話現在應該改成——“我的北大曾經沒有博雅塔”。因為未名、博雅的浪漫早已在每個北大人的心底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伴隨著每個北大人的成長。
我的二十,博雅為證。謹以此文,獻給我心愛的北大,紀念我僅有的二十。